里不见喜怒。
季无忧粉碎那条紫龙剑意,心中只觉得荒唐讽刺。
“我当初在玄云峰,还被它吓到了。现在看来,也就是条蚯蚓吗。不过如此。”
他想到夺剑之恨,就恨不得把眼前的老头给撕碎,但是他往前走,稍一停,想到了更好的折磨人的办法。
季无忧唇角一勾,出声道“师祖,你看看我是谁。”
魔骨变化万端,身形变小,灰褐色的衣袍,草绳束发,只有眉宇的郁色怎么都洗不去。
季无忧站在积雪的台阶前,笑“师祖,你可一定要睁眼啊,睁眼看着是谁杀死你。”
虚涵倒在地上,看着他步步逼近,天魔有迷惑人心的力量,只是望着这跟裴御之一模一样的皮囊,虚涵淡淡开口“我说过,你再怎么学也不像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取而代之他。”
季无忧眼睛瞬间血红,冷笑一声。
也懒得跟这老家伙费口舌。
手中的剑一动,剑柄处的蛇眼睁开,瞬间活化回真蛇。
“谁要取而代之他,我说过多少次了”
“他不配他根本就不配”
天魔之主眼底疯狂,声音低沉。
他要刺穿这老头的喉咙,刺瞎这老头的眼睛。
以血来洗刷心中那自己也不清楚的,为什么那么浓郁的恨和嫉妒
“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罢了。你等着,他很快也会来陪你的。不,我要把他挫骨扬灰,让他灰飞烟灭。”
那灭字也接近破音
蛇剑浑身散发污浊幽紫的光,赤黑色,不是人间的灵力,源于九幽生于上古洪荒。
天魔之力。
“去死吧老头”
季无忧被三言两语就激的失控。
只是,那一剑最终还是没有刺下去。
天忽然下起雪来。冰凉纯白,落到了他的眉心。
季无忧犹如困兽抬头,可在看到,踏着茫茫细雪走来的人时,心中的疯狂和暴虐又离奇的冷静下来。
他牙齿颤抖,笑了一声。
一点一点的雾气在周围凝固,又成为了天魔之主。
下雪后的天地,越发空而远。
经天院顶,天梯之前,人间是血色地狱。
这一处,却仿佛在五行之外。
衣衫皎胜过这苍雪,少年玉冠乌发,眼眸淡漠如深海千年的冰。
季无忧桀桀怪笑“你是来和你师祖一起死的吗。我可找了你好久呢。”
虚涵支撑着地,愣愣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晶莹的雪花落在裴景的发上,凝固成霜。
裴景在诛剑神域,曾以为他再见季无忧,必然是恨之欲死,想立刻把这畜牲挫骨扬灰的,但现在心中一片冷漠。
看他,恍如看一个自欺欺人的蠢货,和一个自以为是的笑话。
季无忧从来没见裴景这种神情,一种被羞辱的愤怒从心底生出,可他很快压抑住了,他现在是天魔之主,裴御之一届蝼蚁有什么资格跟他斗。他顶着和裴御之一样的脸,意味深长笑“万年前诸神在我手下都不过是败者,你来送死的”
虚涵往后望了一眼,天梯还没成型,心中一紧,喊了声“御之”
裴景大概知道师祖要说什么,停下脚步,朝他一笑。
“师祖你放心,我今天把他头都给拧下来。”
眉眼明亮,不见一丝阴霾。
虚涵一愣。死死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一分气愤或者凝重,可少年眉眼轻描淡写,连战意都没一丝半点。
季无忧过载黑雾里,气息沉重,视线湿冷。他上一世就是被裴御之亲手杀死的,那个从地狱归来的白发青年,眼中的戾气毁天灭地。现在和当初完完全全不同的感觉,可一样的压迫。
裴景盯着他,声音淡淡“天道创你时,给你规定了使命斩断天梯。所以赐予你强大的力量,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赐予你。包括七情六欲,包括脑子。”
“她可能只想把你当作一个诛剑的载体,但好巧不巧,你无师自通,有了神志,有了那颗肮脏的心。”
“我真的蠢,你不过是天道汇聚人间恶养育在血池的工具。我却试图因为一个可笑的原因,想着去感化你。”
“万年之前,你就是一个麻木的工具,只懂杀戮。万年之后,估计也是因为我,你才有了七情六欲,哦,不,不是七情六欲,是嫉妒、是自卑。”
“根本不存在什么觉醒,你现在也不用装什么天魔之主,季无忧,你就是你,两世被我所救,而后嫉妒于我,卑微如蛆虫的你。”
裴景神色平静,漫不经心说到。
而每一个字,落在季无忧耳中,却是长长锋利的刀,直接刺穿灵魂,撕裂血肉把他试图掩藏的,最深处、最不堪的真相揪扯出来。
“啊啊啊啊你闭嘴”
藏在黑雾中的魔骨发出白光。
他疯了一样,手中蛇剑汇聚天地黑气,直刺向裴景。
苍山负雪。裴景无视他的愤怒,往前走了一步,说“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包括青莲神女包括云霄剑尊,跟我所言万年前的事,都只有天道的恶,却没具体提过你。提过万年前你的样貌、你的性情、你除了斩天梯外的所作所为。”
“现在我明白了,万年前,你根本没有意识,就是被天道掌控的傀儡。你所有的意识,都产生万年之后。产生在你的第二次轮回。”
季无忧的眼睛已经快要出血,想要撕烂裴景的嘴。
声嘶力竭“你、闭、嘴”
诡谲暴躁的天魔之气形成低低的罡风,呼啸天地间。
吞噬万物,也撕碎山河。
裴景眼眸冷漠看他,带着点讥诮的意味“所以你现在都那么恨我,所以你那么想取而代之我。”
“从一个没有意识的傀儡,到一个只能模仿他人的傻子。我现在连恨你都懒得,只想杀了你背后的天道。你真的,不配,我动手。”
灵魂在撕扯,血肉在翻滚,季无忧突然仰天“啊”地怒吼一声。的天魔之力从魔骨胸口处溢出,经天院风云涌动,花草树木一瞬之间粉碎,浑浊天地,连雪都变得灰黑。
他嘶吼后,手指撑着地,沉默很久。
天地死一般寂静。
许久,他哈哈哈笑起来。笑声邪恶而冰冷,却包含深入灵魂的恨。
“你猜对了。”
裴景的表情都未变,眼眸隔着雪,也深如雪。
“你猜对了。”
天魔之主,不过一个躯壳,一具魔骨。灵魂和记忆,自始至终,都只有季无忧。
“可是那又如何呢。”
他半跪在地上,手指捧起地上的血,哑声道“我的记忆自认识你后才开始明细,我所有的情绪都产生于你,嫉妒的,自卑的,惶恐的。”
季无忧抬起头来,露出裴景熟悉的那张脸,轻声说“所以我才要杀了你。”
他重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