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灰白短衫,清隽挺拔,正是柏回。
“原来是东家。”柏回见沈玉恭敬地立在她跟前说话,先是一愣,继而了然拱手一揖。
玉衡倒有些奇怪,笑问道:“你怎知我是东家?”
柏回笑道:“上回东家过来,我听东家声音就感觉有些熟悉。”
这人心还挺细,玉衡心忖。
“我有一事不明白。公子看样子不是缺财之人,怎么会屈就来我这小小书肆做个打杂的?”
“东家唤我柏回就好,”柏回笑道,“小小书肆,却也学问颇多,沈管事教会我许多学问,何乐而不为?”
沈玉一听,顿觉他一语双关,脸皮倏然红了起来。
玉衡一笑。原来是他写的,就说近话本近两回怎么文风突变。
“很好。”玉衡赞许道。“那你们忙吧,我就先走了。”
玉衡出了书肆,对面商铺牌匾被一块红布遮了起来,大门正紧关着。
她略看了一眼,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上了马车。云碣书肆成功自有道理,倒不怕别人抢了生意。
此时对面商铺二楼。
“公子,那位正是花家四小姐,花家最得宠的女儿。前些日子被李家退了亲,花婴正筹备开粮铺,据说是为了给女儿出气,故意要和李家抢生意。”
一个身材颀长的人立在窗缝前,目光如炬,看着那辆红木马车消失在街角。
房间门窗皆闭,看不清此人面容。
“是不是抢生意还未知呢。”他轻道,声如玉磐,清澈似泉。
第3章 黑夜遇险
陇县那片地,玉衡看好很久了。
那片地原先是属于一户张姓大户的,老子死了,留下些不成器的儿子,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原本盛大的家业,败得只剩千余亩田地,一间祖屋。
玉衡一直想买一片地,自给自足,不管粮食产多产少,好歹有了一片养活人的地,心里也安心,且也有了地方安置人,听说陇县张户人家卖地的事后,就一直让老爹帮忙留意些。
花家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汴京周遭的官府都有些人脉,横竖张家要卖地,就略施手段一块买了下来。不过是她出的银子,地也全在她的名下。
多年存下的家当换来了这片地,光看着那些白纸黑字的地契,玉衡总也不满足,就抽了个时间,带着管事张亥,一块去陇县亲自看了地,也亲自看了那些租地的佃农。
相比之前的七成租粮,佃农们对这个只收租三成的新佃主都感恩戴德,回来时,佃农们送的瓜果蔬菜占了大半马车。
心愿圆满了,玉衡在马车上小睡了一觉。
因路途不近,且在路上时天就黑了,马车行得慢,擦着亥初关城门的时刻才进了城。
已是定昏十分,城里万籁俱静,唯有街边几盏昏黄的灯笼,随着夜风摇曳着,平添了几分诡异。
马车内一片昏暗,宁静的夜色下,只听到马蹄哒哒,车轮辘辘。
出门在外,玉衡素来不喜丫鬟跟随伺候。此时,她独自坐在车厢内,张亥坐在后面一辆马车里。
车外偶然传来些许动静,静夜里听来有几分诡异。玉衡已不自觉已将衣襟抓紧。自从她身上发生了灵异之事,她就对那些怪力乱神格外敏感,平日里也不喜走夜路。
夜幕极暗,车厢里更是黑暗一片。玉衡摸了摸没找到烛台,只能罢了。她不自觉睁大了双眼,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还有多久时间到府,睡意早已全无。
马车缓慢地往前行着。
不知是心怀恐惧产生了幻觉还是怎么,她总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些奇怪的动静。
铿锵哐当。
“啊——”
突然传来一道闷声惨叫,听声音甚远,玉衡吓得一个激灵。
她再顾不得许多,连忙打开了车厢门。车辕上赶车的马夫正正危危地坐着,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
“李叔,你听到了吗?”玉衡轻声问道。
李叔毫无反应。
玉衡忽地想起来,李叔耳力不大好,她这般轻,他定然是听不到的。玉衡也不敢加高音量,只得出了车厢,坐在他身后,看着李叔的背影,心里稍微安心了一些。
张亥不管花府事,并不住在花府,他在花府不远的一条小巷里有一间二进的祖宅,平日都住在那边。到了分岔口,张亥在后面打了声招呼,就坐着马车往家去了。
马车继续往前走。
先前听到的金戈之声消失不见,再转两条街道就到花府了,玉衡微微松了口气。
她正欲坐回车厢中,一阵夜风袭来,竟携来阵阵血腥味,闻之欲呕。
心里猛地狂跳了一下,玉衡正欲叫李叔加快车速,前面街角处突然奔出三两个人来,速度极快,昏暗的灯光下,他们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明晃晃的闪了闪。
玉衡心里一凛,城里是有宵禁的,亥时二刻。这会儿已是快到了,这些人还在街上狂奔,显然不会有什么好事。她正要叫李叔避开,谁想最前面那人竟快跑几步,一跃而起,抢上了马车来,落在车辕上的同时,一脚将赶车的李叔踢下了马车!他手一扬,一物狠狠地插向马臀!马匹吃痛,悲厉地嘶鸣了一声。
“李叔!”
见李叔被重重一脚踢下马车,玉衡不由惊呼。
那人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是见她是娇弱姑娘,还是因为无暇顾及,他没有理会玉衡。他穿着一身玄色夜行衣,头上蒙着黑纱。
吃痛的马匹骤然扬蹄往前狂奔而去。那人一手握住缰绳,紧张地注视着前方蓄势欲拦截的两人。
马车颠簸得厉害,速度又极快,玉衡怕摔下车摔出好歹,只得紧紧地抓住车门。那人□□,伴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传来。玉衡心知这人必定是受伤了,想来先前听到的刀剑之声就是这几人。
马车离那两人近了,玉衡才看清那隐在墙角夜色中的两人和这人一样,周身掩在玄衣黑纱下。更近些时,最前面那人突然一跃而起,直朝玉衡旁边那人的面门砍来。
只见那人左手一抖缰绳,右手持刀迎了上去。
‘锵锵’声不断在耳旁炸响,劲风一股股袭来,玉衡不由得手脚发软。她从未遇到过这种生死悬一线的时候,这会儿想跳车也是不行,马车还在急速朝前奔驰,跳车要么死,要么残。
她侧脸朝交战的那一边看去,只见两人就站在窄窄的车辕上,车速极快,两人身形却甚稳。你攻我拆,刀光剑影,招招致命。
迎战那人似乎快挡不住了,片刻间捱了两刀。
那刀刺入皮肉的声音,在辘辘滚轮,哒哒马蹄声中听得却分外清晰。
另一人也从地上一跃而起,堪堪落在疾驰的马背上,从正面朝对手突刺一刀。
那人的刀被另一人缠住,想要挡那一刀,已是分身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