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经常想起首长吧!
情不自禁侧过身子,头靠上卓绍华的肩。卓绍华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嘴角微微倾了倾,荡起一圈温柔的笑纹。
“帆帆刚满月时,你去南京,也坐的这趟车!”
诸航“嗯”了一声,是这趟车,为了圆自己对诸盈撒的谎。那一次,在车站看到姐夫骑着摩托送一个女人,她神经质地以为姐夫有了外遇。然后,在南京又遇到了晏南飞。
这就是命运,无法躲避的命运。
“电话关机,找到大杂院,房门紧锁,撒了个谎让房东开了门,想找到一丝线索,结果在里面忙碌了半天,终于把你的所有东西打包带回了家。我想,这下你就没理由往外跑了。”卓绍华失笑摇头。
首长的记忆力真好,这些小细节记得这么清楚。
“诸航!”卓绍华柔声喊着她的名字,语音拖得很长。
三小时后,他们到站了。南京比北京暖太多了,卓绍华提着行李,诸航手臂上搭着他的风衣。没有人接站,没有专车接送,两人打车去了长途汽车站,又坐了三个小时的汽车,黄昏时分,诸航迷迷糊糊地醒来,发觉眼前有一面大湖。落日的余晖从山峦之间洒下来,湖面上波光粼粼,山上的树叶随风簌簌地落下。空气里浮动着青涩的水腥味,还有一种特别清新的橘香。
“这里的橘子没有浙江黄岩的出名,但是味道也不错。”去酒店还要走一条长长的堤坝,两边水声潺潺,撞击着岸边的石块,“原来仅仅是一座水库,现在改成旅游景点,叫天目湖。这个季节人很少,非常安静。”
确实安静,堤坝上只有他们两人。“首长对这里很熟?”诸航看着附近的山林,山林深处的璀璨灯光,应该是他们要入住的酒店。
“五岁时姑姑跟老师来这里写生,爸妈那时都忙,她把我也带过来了。是仲夏的季节,荷花开得最好。”
“你一个人和谁玩?”
“不玩,我也学着写生。”
诸航停下脚步,呼吸缓慢。一阵阵波浪卷过来,脚下的石块仿佛随之摇晃着。“小的时候,首长是不是很爱画画?”
“老师说,我的天赋比小姑姑好!不只是画画,我还想学过吉他。”卓绍华失笑摇头:“很吃惊我也有文艺男的潜质吧!帆帆很像我,但是他比我幸福,他有一个溺爱他的妈妈。”
原来帆帆的天赋遗传自首长,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呢,不,不是想不到,而是她不愿往这里想,她的眼睛被贪婪蒙住了,她不愿帆帆与佳汐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不要首长的心里有佳汐的位置……
“帆帆奶奶对首长期待很高。”
“将门不能出犬子,不然就是耻辱。我的双手生来就应该是拿枪而不是握画笔的。”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首长心里的梦还在,所以发现帆帆的天赋后他欣喜若狂,所以……首长对佳汐一见钟情!卓阳没有撒谎。
爱,都有一个源头的。
“帆帆性格像你,活泼开朗,不像我中规中矩,坏家伙遗传了我们俩人的全部优点……诸航,怎么了?”
诸航突然的沉默引起了卓绍华的注意。
“走吧!”诸航抢步向前走去。肯定了帆帆是她的孩子,为什么心情还是乌云重重呢?其实她的纠结早就不在这里了,帆帆是她生的,是她带大的,不管怎样,她都会爱他。
“两位是要大床房还是标准间?”登记时,总台小姐问。
韦政委又打来了电话,卓绍华转过身接听。“标准间!”诸航回答道。
房间很有特色,一推开门,就看到一篓青色的橘子,还有一小匾的菱角、花生,藤编的花瓶里插着山上摘来的野菊花,推开窗户,正对一面湖水。仰起头,一轮弯月挂在天边。他乡的月格外明吗,还是这里的空气清新,这月看着似乎比在北京的哪一晚的月都要皎洁。
如此恬美、宁静的夜色,如果不是带有目的旅行,今夜,应该是一个美丽的良宵!
良宵!诸航脸颊微微泛着红,最后,无声地叹息。
洗过澡,卓绍华才回来,翻出手机电池充电。刚刚一通电话,讲到手机罢工。“是下去吃饭还是叫酒店服务?”诸航问道。
“来天目湖,怎么能不吃沙河鱼头呢!当然下去吃!”卓绍华看着诸航,皱了皱眉,去洗手间拿了条毛巾,擦拭着她的头发,“山里晚上温度低,头发不擦干会冻着的。”
诸航没有躲避,乖乖地低下头,两手轻拽着卓绍华的衣摆。
沙河鱼头好大的一盘,有红烧,也有白烧。卓绍华点了白烧,端上来时,汤面上洒着一层碧绿的香菜,鱼肉白白嫩嫩。另外又点了些山里的菌菇和当地的特色家常菜,没有要酒。
卓绍华给诸航盛了一碗汤,向服务生要了点胡椒粉,撒了几粒。“这个喝着起暖。”
诸航嚼着饭粒,对服务生说:“能帮我们换一碗松软点的饭吗?”服务生有点惊讶,老年人才要吃松软点的饭,他还特地给他们盛了有嚼劲的饭。
“他这两天胃不太好,太硬的饭不好消化。”
服务生明白了,连忙给两人把饭换了。卓绍华静静凝视诸航,舍不得眨一下眼睛。这孩子抱着帆帆离开的两夜三天里,他喝不下一口水,咽不下一粒饭。诸航是冲动,但有帆帆在,他知道两人一定会好好的,而且不可能离开北京,因为诸航走得匆忙,一切证件都在家里。但他就是找不着她了。她给谁打了电话,对谁倾诉了心情,谁帮助了她,她依赖了谁……一个个问题把他吞噬进一团黑暗之中。他列出一份详细的名单,诸航去过的地方,常去的,不常去的;诸航认识的人,熟悉的,仅仅认识的,他大海捞针似的一个个查询。拨通马帅电话,马帅就是愣了一秒,他闭上眼,心口一紧。
服务生热情介绍,沙河鱼头是当天由渔民从天目湖中捕上来的,不喂一点饲料,野生的,在别的地方都吃不着。要是在旅游旺季,有时想吃都吃不到。
“为什么我们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渔船?”诸航问道。
服务生笑了:“你明天早晨起床后再看看,那是我们天目湖一景。这个季节,特别是在晴朗的早晨,个大的梭子鱼往往会露出湖心,一二十个一群,呆呆地静在水里,许久动一下,水面上荡起丝丝波澜。”
“晚上可以在湖畔散步吗?”这是卓绍华问的。
“湖畔竹林里有小径,就是竹叶都落了。要是听到什么声音,别害怕,那是苍鹭在踱步。”“你讲得好有诗情画意。”诸航夸道,光是想象那画面,就心动了。
服务生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就是靠旅游吃饭的,再说你们那么远过来,总要有点收获。”
收获,希望有吧!诸航转眼看对面的卓绍华,他也在看她。
这个季节去湖畔散步,得把自己裹暖了。落日下的湖面是金色的,月光下的湖面则是银色的,落在小径上的竹叶踩起来脆脆的声响,鼻息间橘香更浓了,大概橘林就在不远处。湖面慢慢寂静下来,没有鱼跃来打破沉默,鸟儿不再啼叫,连树叶在这寂静的深秋空气中也停止了颤动飘落。
小径是特地为游人而建的,一会儿就到头了,再向前,是一簇芦苇,蓬蓬的,特别茂盛的样子。
这么美丽的月夜,这么宁静的湖水、山林,仿佛脱离了红尘俗世,美好得令人屏息。诸航摸了下鼻子,鼻尖冰凉。卓绍华就站在她的身边,似乎也被夜景陶醉了,久久都没出声。
这一刻,这个世界里真的只有他们两人。“首长……”
“诸航,我做不到。”卓绍华气息一重,声音坚韧有力:“我……不放你走,哪怕你无法继续喜欢我。所谓的邂逅,其实都是等待很久,只是有时我们自己不知道。从你怀孕那年的六月到现在,每一天,对我人生的意义都是厚重的。我选择做一个自私的男人,我已经不能失去你了。”
首长太高了,诸航微微扬起脸才能与他对视。首长的眼睛很深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