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蓬莱殿,杨贵妃看到萧去病愁眉不展,笑着问道:“辅臣,怎么有心事?”
萧去病难过道:“陛下,阿姐,去病之前一直在山中修道,师父要我辅弼陛下,去病也想有一番作为,为大唐做一些事情。
但毕竟初入红尘,涉世不深,做事又只凭本心而已,不懂得圆融转寰,以致屡次违逆陛下。
之后又因为大唐金银币的事情,得罪了满朝大臣,在出征宥州又得罪了各内附部族。去病就是愣头青一个,现在满朝大臣和各族使节都容不下我。
去病单身一人倒没什么,有阿姐庇护,陛下又宽宏肯原谅去病的过失,倒也无忧。可是那些跟着去病的亲卫和四海商社的员工,却要无辜受到牵连,因此心中难过。”
杨贵妃闻言,满是柔情地看了一眼李隆基,娇憨道:“三郎,这几天来,你也看到了,辅臣已经知错了,三郎也该消气了,就饶过辅臣吧!”
李隆基笑得开心得意,自从那天看到萧去病跪在地上被玉环拿荆条打,他的气消得差不多了,而且还说不出的快意。
因为他从萧去病的眼中再也没看到那种高高在上,藐视众生,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萧去病终于在自己面前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你仙家弟子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在我这个皇帝面前屈服,这种成就感比在大殿上接受几万人朝拜还让他高兴。
其实李隆基不知道是,萧去病之所以那样,只是认同并感激杨贵妃对自己的好而已,跟他一点关系没有。
至于后面的事情,则纯粹是李隆基的恶趣味罢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这个时候,看到萧去病说的这么可怜,李隆基心里那种操纵一切的优越感和满足感就噌噌地往上冒,开心笑过之后,李隆基酝酿出一个严厉又语重心长的表情。道:“知道自己的错处就好。
年轻人有理想,有抱负,想有一番作为这些都不是坏事,但世上的事情哪能都由着本心直来直去。别说是你。就连朕,就连太宗高宗皇帝做事也不能随心所欲。
每件事情,在做之前,总要考虑方方面面的结果,找到其中的平衡点。要讲究制衡,再徐徐图之,就这样也不一定能够做成,就更别说像你这样了。
就说这次禁恶钱,若是有玉环这各关系,朕又保着你,只怕早就被满朝大臣攻击得永无翻身之地了,才三天时间,弹劾你的奏本就有人高了,都被朕压下来了。”
顿了顿。李隆基的运气和缓不少:“不过,现在碰了个头破血流也不是坏事,吃一堑长一智,就当是个磨练,以后做事你也就能多一些圆寰,不至于满朝招敌。
到那个时候,朕也可以多交付一些事情给你做。朕对一直都寄予厚望,辅臣你可能体会朕的一番苦心。”
之前李隆基以己度人,一直想不通萧去病明知道禁恶钱会得罪很多人,为什么还要那么做。现在终于有些明白了,这不就是个愣头青吗,有理想,有冲劲。行事却不够老练灵活,率性而为。
这样一想,李隆基一下又对萧去病放心起来,他已经准备用类似操控李亨的办法来控制萧去病,就是放任安禄山和杨国忠对他的打击,萧去病想要生存。只能更加的依靠自己,更加卖力地,听从自己的指挥做事。
萧去病连声感谢,然后恭谨地表示回去一定好好体会他的苦心,然后说起了自己的打算:“……臣其实无心朝廷争斗,因为这会严重损害臣的修行。既然满朝大臣和各部族使节都容不下自己,臣就想跳出这个漩涡,到洛阳去,专心赚钱和建设武学,陛下武学还是要建设啊!”
李隆基和杨贵妃一下愣了,杨贵妃急道:“辅臣,好好的为何突然要走?”转头有抓着李隆基的手道:“三郎你看,你本是想磨练辅臣一番,但其他人却把他往死里欺负,你快帮帮辅臣吧。”
李隆基有些失望,厉色道:“辅臣你太让朕失望了,怎么才受一点委屈就心灰意冷,想要逃避,你适才还口口声声说想为大唐做些事情。”
“陛下,不是的。”萧去病诚恳道:“臣是有感于这次大朝会,像苏禄国,狮子国,室利佛逝等国,还有一些连名字都没的小部落,他们拿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来进贡陛下。
其实我们是被骗了,他们有好东西不肯献上,还有的根本不是国家,就是些几百人的野人部落。陛下可还记得臣第一次面见陛下献上的地图,臣当时就说过,这一片地方可遍地都是宝啊……
臣一早就想去这些地方了,出一次海,起码能带回几百上千万缗的财货……臣本来是想去广州的,奈何又牵挂陛下和阿姐。臣有千里马,可夕发朝至,时常来长安看望陛下和阿姐。”
……
差不多同一时间,亲仁坊东平王府,安禄山和一众心腹正在密室里议事。
高尚右手包成了一个粽子,神情激动道:“这次可惜了,本来有机会将那狗贼一下打得爬不起来,谁知他竟突然开窍,跑到贵妃娘娘那里去认罪!”
“那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被陛下撤职降爵,严厉训斥,他现在既无兵权,四海商社又丢了,还能拿什么跟我们斗?”孙孝哲满不在乎道。
安禄山点点头,还是有些担忧道:“这是当然,但我还是有些担心,之前那他的那个威胁……”
高尚凝眉道:“现在看来他之前这个威胁应该就是虚张声势。否则他现在被我们压迫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拿出来反击呢?
他若真有那个本事,以陛下的秉性,岂能不对他有求必应,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一定是虚张声势,故意吓唬我们,他好有时间一步步布置,蚕食我们。”
长期定居长安的安禄山长子安庆宗道:“说的没错,这几天我们不停试探,对方都是一味退让,他的亲卫眼睛瞪得通红,被我们这边怎么挑衅推搡,都不敢还手。
还有昨日今日分别到平康坊的四海超市和西市的醉仙居闹事,打砸抢走许多东西,打伤他们好几个人,对方也只是看着。
以那狗贼的品性,他连当殿抗旨辞官的事情都做得出,这件事又怎么会如此忍让?”
安禄山有些高兴起来,又道:“可是陛下貌似有想要放过他的意思,只怕不出两年,这狗贼又将复起了,如之奈何?”
严庄道:“我看陛下还是想用打压太子那一套来控制那狗贼,陛下虽会保护他不死,但只要我们对他的攻击不过分,陛下应该会是默许的。”
张献诚确认道:“也就是说,只要萧去病不死,攻击他身边的人,陛下都不会为他出头了?”
严庄皱着眉:“或许是。”
高尚得意道:“怕什么,即使陛下要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有回纥王子顶在前面呢。”
安禄山想了想道:“那就去做吧,最好能够激怒他,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来,那就谁也救不了他了。亏我们以前多重视他,现在看来不过是个愣头青罢了。”
半刻钟以后,张献诚偷偷离开了亲仁坊,前往西市一间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