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的小会议室内,王国岳主持书记碰头会,讨论曹尧市委增补常委的事宜。王国岳来曹尧之前,市委常委有十三人,后来经过调整变成十一人,随着方志诚以挂职的身份空降曹尧,所以现在常委人数变成十二人。
在各级的班子成员,人数一般都以奇数,这样在表决的时候,容易很快出结果。如果是十三人,反对方占六人,赞成方占六人,这个时候最后一票就尤为关键了。
“同志们,大家都知道,刚刚曹尧经历了一次调整,所以咱们常委班子的成员一直不够稳定。现在常委共十二人,所以我建议增补常委一名,让成员数量重新达到之前的标准。”王国岳声音洪亮地说道。
曲康眉头始终拧成川字,这倒不是他对王国岳的决定有所不满,而是他天生便是如此,眉头的那个川字也被老百姓比作二郎神的天眼。
曲康见大家都沉默,淡淡道:“常委可以增加,但关键在于把谁提上来?”
常梦圆也道:“没错!此人不仅有能力,还得有威望,否则难以服众。”
见两位副书记一唱一和,王国岳扫了一眼关若飞。
关若飞看上去有点走神,等场上的气氛突然安静下来,才开口道:“我认为市委秘书长陈震同志,能够进入常委。在其他地市,市委秘书长都是常委成员。另外,陈震同志无论能力,还是威望,想必是有目共睹!”
因为涉及到讨论常委人选的问题,所以陈震因为回避的缘故,今日并没有出现在现场。
常梦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上去是自然的笑容,但仔细去看,发现其中有一丝轻蔑的味道,“关部长,此言差矣。陈震虽然是市委的老人,对工作很熟悉,但他之前一直担任副职,如今让他再进入常委,对他的压力太大。我认为,若真要增补常委,张宪同志各方面都符合。”
张宪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选,若不是因为曹尧三中事件中吃了个小亏,恐怕他现在已经是常务副市长了。
政法委书记邓占英皱眉道:“现在常委之中,已经有两名副市长担任常委,若是让张宪也进入常委,岂不是三个常委?这有些不妥!”
邓占英明确态度,站在王国岳这边,这让常梦圆很不开心,掏出一支烟点燃,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王国岳没想到推陈震前进一步,竟然这么艰难,受到曲康为首干部的反对。书记碰头会主要有四人参加,除了市委书籍之外,包括专职副书记、市长、组织部长,另外参会人员是由市委书记指定。王国岳因此喊来自己阵营中的邓占英。
经过前期的试探,王国岳以为曲康会选择忍气吞声,但没想到曲康对陈震入常的事情反对态度如此明确。
曲康淡淡道:“国岳书记,对于陈震同志是否入常的问题,我认为还是应该到常委会上集体表决才是。另外,我也建议要给张宪同志同样的机会。虽然无法做到绝对的民主,给老百姓选择一个他们喜欢的干部,但我们要做到相对的民主,让班子的成员判定究竟谁更适合。”
王国岳沉默片刻,将手平放在会议桌上,淡淡道:“曲市长说得极有道理,那就放到本周的常委例会上来讨论吧。”
书记碰头会时间并不长,等散会之后,关若飞跟着王国岳进入办公室,低声叹道:“岳少,你怎么会把问题拿到常委例会上来处理?在常委会上,咱们并不占优,变数太大。”
王国岳眉头少有地蹙起,食指在手边的文件上叩了叩,道:“我不想再拖下去。人事问题必须要尽快落实下来,这样我才有精力去专攻新城区的建设!”
关若飞很少见到王国岳露出这样的焦急之色,想起了一件事,这才能理解。关若飞道:“迈克财团那边出现问题了?”
王国岳眼中闪过一丝怒色,道:“有人像迈克财团的英国总部递交了举报邮件,将新城区项目贬低得一文不值。经过我的交涉,那边终于是理解曹尧的情况。但他们也有要求,若是曹尧的班子不够团结,那么他们会重新考虑落户投资的决定。”
对于这些精明的外国财团而言,他们对华夏的市场很了解。地方政局的稳定性是重要的考量标准。
迈克财团准备在曹尧的新城区项目上投入两亿英镑,建造包括主题公园、购物中心、水上和冰雪乐园、体育运动场、演出场馆和五星级酒店。
迈克财团是全球领域著名的文化旅游产业集团,王国岳在吉东省任职的时候,曾出访过英国,并接触到这家国际企业,然后将之带到了曹尧。
正因为有迈克财团这个意向性很高的企业在手,所以王国岳才有很强的信心,重新改造曹尧的肌体,在三到五年内打造一个国际化的新城,与老城进行鲜明的对比。
现在对手从迈克财团入手,无疑是击中了王国岳最大的弱点,这让他心情很糟糕。
拉陈震入常,可以平衡现在并不稳定的常委会局面,同时也可以激励陈震,可以说是一箭双雕。
关若飞并无太多办法,他也关注到王国岳近期对陈震格外关照,这也是为了让自己感受到压力的一种策略吧?
关若飞暗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就做好准备,若是细算常委会票数,我们不一定会输。”
王国岳摆了摆手,担忧地说道:“我并不担心胜败,只是要赢得漂亮。”
十二名常委会成员,若是五张反对票,七张赞成票,得到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王国岳想要的。而且,票数并不是特别乐观。王国岳能稳操胜券到手的票数也不过六票而已。其中包括自己的一票,组织部长关若飞,常务副市长隋琦,纪委书记麦兆龙,政法委书记邓占英,宣传部长卢宝娟。
至于曲康那边,有副书记常梦圆、经济开发区党工委书记管齐俊,军分区司令员陈跃进,统战部长袁苏华五票。
挂职的方志诚,票数有不确定性,若是投给曲康,就会出现十二票各五五开,形成死循环,对王国岳的市委书记形象造成极大的损伤。
……
书记碰头会的结果很快传播开来,方志诚从华清文口中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沉默许久,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问道:“老涂告诉你的?”
华清文脸色一红,点头道:“没错,刚才我去洗茶杯,在厕所里,涂秘书长拉着我东拉西扯,最终说出了本意。”
方志诚托着下巴沉思良久,道:“他倒是有心了。”
最近涂道峰的日子不太好过,因为跟方志诚走得太近,已经引起曲康的注意。曲康在市长例会上,曾经对涂道峰公开批评过,这是很少有的场面。对于方志诚而言,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曲康对涂道峰越严厉,涂道峰的心就会越快地靠近自己。
方志诚拿了一张便签纸,在上面写了一段话,然后用订书机订上,交到华清文的手中,笑道:“你去送给老涂。”
华清文一脸好奇地接过纸条,走出了办公室。
来到涂道峰的办公室,见他正在打电话,便站在门口等了半晌,涂道峰打完电话之后,朝着华清文招了招手,道:“有什么事?”
华清文大踏步地走到涂道峰的身前,将纸条递给涂道峰。
涂道峰也是一样疑惑,朝华清文招了招手,让他离开办公室,才打开纸条。
上面写了这么一句话,“保持距离,打开视野,敞开胸怀,天地一片。”
涂道峰口中缓缓吐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他挺会做人的思想工作啊!”
经过这几日的犹豫,涂道峰心中已经有了选择,尽管这一步走得异常凶险,但事实上何尝不是一次天大的机会?
方志诚听到门外传来窸窣响声,知道华清文将纸条递给涂道峰了,心中大定,这涂道峰已经上了自己的贼船,在市政府有他这个大管家充当耳目,可以确保无忧。
座机响了起来,方志诚接通后,未等对面说话,抢先一步,道:“隋市长,请问有何贵干?”
隋琦淡淡笑道:“你这接电话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方志诚佯作苦恼地说道:“主要一直牵挂着隋市长,不知您消气了没有?”
隋琦念起之前的失态,面颊一红,转移话题,道:“晚上到你家窜门,不知欢迎与否?”
方志诚暗忖隋琦倒是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打趣道:“你不会是在我家门口装了摄像头吧,否则怎么知道我住回迎宾馆了?”
隋琦没好气地说道:“咱俩只是一墙之隔,你那有什么动静,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看来你不欢迎啊?”
方志诚连忙喊住,笑道:“当然欢迎!这样吧,今晚我下厨,主动招待你。”
隋琦嘴角翘起,得意地说道:“这态度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