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宥伦在钟楚虹家里过夜,凌晨时分,放在床头的大哥大突然响起来,林宥伦打开灯,拿起大哥大来看了看,看着窗外的苍穹散着迷离朦胧地光,仿佛那边就是天地的边缘。还有细弱的月光从玻璃窗外透出来,心里奇怪,什么人这时候给他打电话。
“谁啊?”钟楚虹也给大哥大铃声给吵醒,胳膊搁在丝绒被上,露出丰腴圆润、雪肤玉肌般的肩膀,神态慵懒地问道。
“徐可……”林宥伦接通电话,听出对面的声音,捂着话筒小声对钟楚虹说道。
钟楚虹最先的反应是捂住嘴,硬生生的将那声轻咦捂在嘴里没有发出来,林宥伦放开话筒,和徐可开玩笑说道:“喂,这个时候打我电话有什么事情?可不要说通知我起夜上厕所的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徐可剧烈的咳嗽声,像是正在喝水然后给呛住的样子。
恶作剧得逞,林宥伦哈哈笑了起来,半夜给吵醒的怨气总算是消解了一些,“拜托下次打电话计算一下时差,你那边是白天,我这里可是晚上。”钟楚虹也拥被而坐,竖着耳朵听大哥大那头传来的声音。
徐可一直沉默,说不出话来,后面还是施南笙在那头接过电话和林宥伦说明了原委:“李联杰拒绝了!”
徐可认准了要重塑“黄飞鸿”这一经典形象非李联杰莫属,没能说服李联杰,这事对徐可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施南笙以为林宥伦听到这个消息会很失望,没想到林宥伦只是轻轻“哦”了一声,然后就让她把电话递给徐可。徐可疑惑地接过电话,林宥伦压根不提李联杰的事情,只问他什么时候返回香港。
到这个时候,徐可再迟钝也能听出林宥伦对李联杰不太感冒,或者他已经找到了其他的人选?这个念头在徐可心中一闪而过,电话里却不动声色的回答林宥伦,说自己二十四小时内就可以返回香港。
“袁合平新收了一个徒弟,回头让他领来给你看看。”林宥伦在电话里故意卖了个关子,准备等徐可回来时给他一个惊喜。
徐可第二天中午的飞机到香港,袁合平去接机,徐可见面就紧紧抓着袁合平的肩膀,埋怨说:“好你个大眼,什么时候又收了个徒弟,连我都不知道!”
袁合平不知道昨晚徐可和林宥伦通过电话,只当是徐可从别的地方听说了这事,开玩笑说:“我昨天才收的徒弟,你今天就已经知道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袁家班里安插了眼线?”
“人呢?”徐可朝袁合平身后望了望,没有看到他想要找的人,不禁有些失望,“刚收的徒弟也不用这么宝贝吧?藏着掖着,难道还我和你抢徒弟不成?”
一大串话噼里啪啦像连珠炮从徐可嘴里甩出来,连气都不喘一口,袁合平真是怕了徐可,举手告饶说:“好好,马上带你去看行不行?”
两人出了机场,坐上车就直奔袁家班。
大约半个小时后,汽车在四栋相对的灰砖平房前停下,徐可、袁合平下了车,一起走进一个青石板铺成的长方形大院。
大院中央砌了个花台,旁边有棵两丈多高的红海棠树,树下站了一个穿长衫的年轻人。
年轻人的侧脸轮廓长得很好,鼻梁直挺挺地将线条削切得干干净净。蓄着平头,鬓角切得刚刚硬硬,露出底下一片明显青白的刮痕。额上那双墨剑似的浓眉分外突出,但一双黑炯炯的眼睛却带着温柔的笑。
徐可从走进大院,目光就一直停留在这个陌生年轻人身上,上下将他打量了数遍,见他站在那里,脊背挺直,有一股风吹不倒、雷打不动的气势,眼中顿时浮现出一抹喜色。
“闻卓,这位就是徐导演。”
袁合平朝赵闻卓使了个眼色,赵闻卓抱拳朝徐可行了一礼,动作刚劲有力,更让徐可心中对他的印象又好上了几分。
“大眼,能不能让你徒弟先露一手?”徐可按捺住心头的兴奋,转头对袁合平说道。
赵闻卓一甩衣摆,起手就亮出一个招式,把手虚指一指,飞起右脚,一个雄鹰展翅,张臂屈腿如天马行空,姿态优美舒展。
徐可又惊又喜,眼睛像通了电的灯泡,蓦地亮了,一直沉着的脸露终于出了笑容。
看赵闻卓打完一套拳,徐可激动地说道:“大眼,你找了个好徒弟啊!”
收徒弟这事袁合平可不敢居功,最先看中赵闻卓的是林宥伦,让赵闻卓今天这一身打扮在徐可面前亮相的也是林宥伦,袁合平只是跟着沾了点光。
一开始袁合平对赵闻卓能否胜任黄飞鸿这个角色并不看好,谁曾想赵闻卓一穿上这身长衫,再按照林宥伦的要求摆出几个动作,举止间俨然有了几分武学大家的味道。
筹拍“旧瓶装新酒”的《黄飞鸿》,单是挑选饰演“黄飞鸿”的演员便已让徐可大费脑筋。
赵闻卓的出现,使徐可认准了他便是自己心目中苦苦寻觅的“黄飞鸿”。
徐可准备重拍黄飞鸿的消息一传出,立刻引来了一个人的不满,这人就是以黄飞鸿正宗传人自居的刘佳良,刘师傅在媒体上直接放话说:“徐可这样拍黄飞鸿,非叫我十万洪拳弟子笑掉大牙不可。”
偏偏徐可是个我行我素的人,这次又有林宥伦的支持,自然不会把刘佳良的嘲讽放在心上,他只管影片拍出来是否好看,才不管黄飞鸿是南派宗师还是北派宗师。
普通的观众也不在乎这个,大家只知道徐可是个好导演,这两年电影工作室也出了不少好作品,但是徐老怪总是不务正业,老是干导演的活挂监制的名,所以当这一次徐可老老实实将自己名字写入导演一栏,大家赶紧就把目光投向了这部电影,连带着悬而未决的女主角十三姨,也成了大家热议的话题。
从西方留洋回来的十三姨,美艳大方,精通洋文,骑术,思想开放,行为大胆,不顾辈份关系,大胆与黄飞鸿相爱徐可对这个角色的设定,吸引的不止是媒体的关注,圈子里不少女明星都对这个角色感兴趣,因为这部影片制片人一栏上写是林宥伦。
光是嘉谊院线的幕后老板、香港金像奖主席这些头衔就已经足够让人想入非非,更何况周闰发、周星驰、吴雨森、刘镇韦这些台前幕后的明星、导演走红的背后,林宥伦都是重要的推手。香港电影界现在都在流传一种说法,林宥伦看上的电影一定能火,林宥伦选中的演员一定能红更。参演林宥伦的电影,已经成了很多演员心目中成名的终南捷径。
林宥伦投资的电影中,从来没有哪一部电影的女主角像“十三姨”这般引起那么多人的念想,原因很简单,从前林宥伦投拍电影,女主角只会优先考虑他的“红颜知己”,其他人也不会有太多想法,而这一次情况却有些特殊。
钟楚虹接拍了新晋金像奖最佳导演张宛婷的新戏,将会和发哥在美国演绎一场《秋天里的童话》;王组贤即将出演由徐可电影工作名下的另一部电影《倩女幽魂》,搭档是当红偶像张国荣;周彗敏不久前宣布要专心在乐坛发展,短期内不会再出演影视作品;莉智就更直接了,拍完《林生与林太》她就宣布息影,在媒体面前更是放出话来:“除非有非常好的本子,非常好的导演,我才有可能接片。不过,这种可能性非常小。”
林宥伦的“红颜知己”们都很忙,忙得没有工夫来争《黄飞鸿》的女主角,这样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有心人自然不会放过。
施南笙这段时间每天都要接到好几个请求试镜的电话,很多她在电话里便直接婉拒,但是那些通过各种关系找上门来的,她就不好拒绝了。
这些“关系户”从来都是让导演和制片最头疼的事,不答应对方会觉得你不给面子;答应又违背了自己对角色的初衷,叫人左右为难。
这时候,林宥伦挂名制片的好处就显现了出来,那些托关系的人都不敢把话说死,只说给一个试镜的机会,成还是不成都没关系。这些人可以靠关系找上徐可,却没有把握让林宥伦也卖他们面子。得罪了徐可,大不了以后大家不合作,但得罪了林宥伦,那就直接不用在香港电影圈子里混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人关系特别硬,硬到徐可都感到棘手,这人就是制片人吴思原。
在香港影坛,吴思原是一个介于牛A与牛C之间的存在。
首先他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入行从编导做起,70年代拍过不少有影响力的电影,后面又从导演变成制片人,开了自己的制片公司,袁合平就是由他一手提拔才做了导演。其次他是一个很有手段的人,当初他能用《红楼梦》和贾宝玉的名头引诱刚出道的张国荣签下片约,然后扔下一个三级片的剧本。后来张国荣大红大紫,他却摇身一变成了帮助张国荣出名的伯乐。
可以想见,徐可这次要应付的是一个多么难缠的角色,最后徐老怪实在是招架不住了,只好把事情推给林宥伦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