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张松龄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不停地说话,一会儿是田青宇和韩秋,一会儿是陆明和柳晶,再一会儿是方国强和彭学文。他们不再争吵是到底向南还是向北的问题,反正到哪儿都是为了打鬼子。彭薇薇也不再躲着他,而是眨巴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教他一起唱那首五月的鲜花。而老军师魏丁,则还是那么没正形,闭着眼睛,翘着二郎腿在躺椅上听着,仿佛所有的歌,都是晚辈孝敬给他听的一般……
这一觉睡得很长。当张松龄再度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透过雪白的窗纸晒进来,晒得他身上暖暖的,柔柔的,一点儿也不想动弹。
那种窗纸叫做巧娘纸,以洁白透光并且兼具柔韧性而著称。曾经在老张家货栈很畅销,后来随着东洋玻璃的涌入,有钱人家都不再用窗户纸了,而普通人家又受不了巧娘纸的高价,才渐渐失去了市场。但夏天的时候,还是有一些传统的老住户,喜欢买几卷巧娘纸回去,贴在碎花窗棂上,既透气透光,又能防蚊虫,还有几分怀旧的味道。
“不知道爹和大哥急成了什么样子?”想到了巧娘纸,张松龄就不知不觉想起了在鲁城的家。当时他走得豪情万丈,现在回想起来,却知道自己做得太莽撞了。即便不敢跟父亲和哥哥告别,至少也要在信上多写几个字,跟他们把北行的目的解释得更清楚一些才是。现在可好,自己一走就音讯皆无,北平附近又打成了一锅粥,家里人还不知道要多担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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