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他状态不对,伸手去探何辰泽前额,触到他额间滚烫。
“发病了。”
禹桓神情严肃,翻箱倒柜找出一件狐毛大氅给何辰泽披上,后在他面前半蹲,将领口的两根绳子仔仔细细的打了个结。
“我听不清你说话。”
何辰泽抬头看着禹桓,眼中被烧的潮热,说话也沙哑的像是锯齿割磨木条时发出的声响。
禹桓听后只是点了点头,将他露在外面的双手也握住塞进大氅里面,将他整个人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你等等我。”
何辰泽迷迷糊糊地看着禹桓走出厢房,等他半天也不见回来。
后来回来时拎着壶刚烧开的热水,给他斟好一杯热茶,端着想想又给放了回去,转身出门半晌才回来。
“牛奶应该比茶要好点。”
禹桓站在何辰泽半步远的地方端着杯子递给他,羊奶是刚差人热的,现在还是温的。
何辰泽从把自己包成一团里的狐毛大氅里抬起头来,脖颈被毛绒搔的有些痒。他不解地看着面前这个少年,这人钟灵毓秀年少有为,怎么面对自己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傻子。
“我先前泼过你一杯茶。”
何辰泽只是抬着头,连手都没从大氅里伸出来。
羊奶是热的,温度透着杯底渗过来,一直端着就有些烫手。禹桓换了只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维持着递出的动作。
“当时我烧的迷糊,不记得了,喝吧。”
对方手从毛团团里伸出来接过茶杯,放在嘴前吹了吹,一口一口喝下去。喝到中途何辰泽将杯子拢在两手中放在腿上,长长的呼出口气看着面前的人。
“我觉得你并不痴傻,为什么不念仇?”
“我也觉得我不是痴傻。”
禹桓将布巾洗净用热水打湿,俯身把何辰泽手里的杯子接过来,在他手里塞入热的毛巾。又将屋内烛焰熄灭两盏,仅剩下一盏半昏半暗的残烛。
“一来你初逢人世,于情于理我要尽地主之谊。二来你是神主,做这些是我克尽厥职。三来……”
说时分了心,手不小心触到刚熄的烛台上,被烫的一激灵,想说什么也都忘了,干脆没再接下去。
转头看见何辰泽仍攥着那布巾,也不懂去擦拭降温。禹桓虽是无奈还是从他手里取了回来,扣住对方手腕领着他上塌休息。
厢房不大,但禹桓从头至尾没敢回头,他知道何辰泽在后面一直别有深意地看着自己。
自己活的年岁还不及这个老神仙的一个零头,既然猜不透那便只好躲着。
“瘟疫对于我并不致死。”
何辰泽坐在床边将枕头调的高一些,耳朵嗡鸣好了许多,就半倚在上面跟禹桓说着闲话。这人虽然病着精神不怎么好,话倒是没少。
禹桓听后一开始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琢磨半晌才明白过来。
这人活了千年百年,不死不灭,没了凡人所有的种种畏惧之心,自己做了这么些其实等同于对牛弹琴,何辰泽根本理解不了。
“伤寒对我们也不致死。”
禹桓重新理清思绪,想着怎样解释才能让他明白。
“但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病了要休息,这是我们的规矩。”
说完才又想起何辰泽不会饿,不会困,就连病都是第一次
“所以你既然来了,便要入乡随俗。”
绕了一大圈好歹也算是绕回来了,禹桓抽了下鼻子,感觉自己一时间苍老了好几岁。
何辰泽知道他最后几句是在胡扯,觉得好玩也懒得去计较,点点头往下一缩缩进被褥里,倒是乖巧地阖上了眼睛。
这人墨绿的眼睛闭上后,反而平易近人了许多,烛焰的光影打在他脸上,洒下一片暖色。
禹桓轻声搬了个椅子坐在床榻旁,盯着何辰泽不知在想什么。他缓缓抬手,想去碰这人的睫毛,又堪堪悬在半空。
忽而发现手掌遮了光,被吓到般匆忙收了回来。
他弱冠入朝,奉天命祈月占星,朝堂上步步如履薄冰,每至夜深才勉强能喘息半分。
禹桓拇指一下一下缓缓搓着食指指节,也闭上了眼。
只可惜现在连喘息的时间都不肯留给他,被这尊大佛缚住,挣都挣不得,唯恐哪日会一时兴起抬手把自己杀了。
伸手碰了碰何辰泽的手腕,摸到一片红疹。他叹了口气,起身将布巾重新沾了热水拿过来。
所幸只是小臂内部和颈部的两小片,禹桓交替给他敷着,待凉了就重新盥洗,来来回回烧了好几趟热水。
何辰泽睫毛抖动几下后失去焦点地半睁开,微微动着嘴唇。
禹桓停下手,俯身去听,听到四个字入了耳廓。
“我不想杀你。”
他听后点点头,抿着嘴垂眼定了半天,又点点头。起身给他重新倒了一杯热茶,扶着他一点点喂下去。
“我知道,你还得留着我命来占星寻物。”
禹桓见他没有睡意,就将他身后枕头垫高,扶着他靠上去,五指抠着杯壁,指尖泛白。
☆、第十二章
何辰泽视线状似不经意地掠过禹桓紧扣杯壁的右手,食指微屈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头还是昏昏沉沉的。
他没有接禹桓说的话,只是伸手到禹桓面前,另一只手将袖口拢起。
禹桓看见何辰泽五指指甲渐长,鳞片尽现,轻轻一拢时掌心白光凝聚,他虚了虚眼睛,一时适应不了突如其来的光亮。
光芒变弱后禹桓看见他掌心悬着的一片石头般的东西,石上有纹刻,刻槽内流淌着一溪荧光。
掌心翻转,他将碎石握在掌心示意禹桓接过。对方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时,被何辰泽把石头塞进手心。
“你把它收好。”
何辰泽病后也没了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感觉,禹桓竟也少有的对他有了些同对其他神灵一般的敬意。
何辰泽只说了收好,既没说是什么也没说怎样才算收好,所以他捧着碎石也不知该干什么,盯着它半天,最后还是把目光投向何辰泽。
就看见那人从自己鬓处拔了两三根长发,将它们捻成一条,最后从头到尾捋了一下,发丝瞬间韧如棉麻,何辰泽将碎石串了进去,给他系在颈间。
“这是我的爱人。”
禹桓看何辰泽盯着自己的碎石缓缓道出这句。
他从未见过何辰泽这种神情,压抑着难以言说的哀戚。
禹桓触上颈间碎片,后背一阵凉意。
“他名唤张月鹿,后陨落于世。”
何辰泽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攥拳,他咬了咬牙,再抬头时目光凌冽。
“我想寻回他。”
禹桓迎上何辰泽的目光,这是他第一次与何辰泽的眼眸相视。
他感觉那抹墨绿深潭般铺天盖地溺过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