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温存过后，屋里唯一的一只电灯泡便被提溜到了桌上。

小汁儿瞪大了一双血红色的豆大小眼，与苏锦云、沈荇止六目相对。它的眼神清澈中又带有一丝拿捏得恰到好处的茫然，装得一手好无辜。

苏锦云恶狠狠地说道：“你老实交代，我夫君每到夜里就会附身到你身上是怎么一回事？不要装傻，我什么都知道，就是逮到你的那天，他才开始不对劲儿的。”

小汁儿不知道。小汁儿只是一只小兔子，为什么要问小汁儿这样难的问题。

只见肥兔子左前爪搭在右前爪上，微微翕动了一下粉色的鼻头，像极了一只普普通通的兔子。

沈荇止在一边扯了扯苏锦云的衣袖，“它应该是不知道什么的。即便知道，它也没办法告诉你呀！我都恢复了，那就是最好不过的消息了。”

苏锦云有些不甘心地扯了下小汁儿的耳朵，她还是十分怀疑这只可疑的兔子，低低地威胁：“我夫君若是没好全，我就拿你涮锅子吃！”

小汁儿被提起一边耳朵，在心里嘀咕：哼，坏女人！要不是……看在小枣儿那么喜欢你的面上，我非要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沈荇止从苏锦云手下解救出小汁儿的耳朵，毕竟共用一具身体那么久，总归是有些邻居的情面在的。

“锦云，我们先别管这只兔子了，你随我来！”

他帮苏锦云披上一件狐裘大衣，牵了苏锦云的手出去，他走得很快，面上有雀跃之色。他设想过很多次，假如夜里恢复了身体，他要和锦云做些什么。想得最多的便是……

“速速搬一张梯子过来。”沈荇止站在屋檐下，对着小厮说道。

苏锦云站在一边，拢了拢自己身上的狐裘大衣，又探了探沈荇止的手心，他出门的时候没注意，身上穿得不多，手心还是热的。

“给姑爷拿件披风过来。”她对春桃说道。

梯子摆好了，直溜溜地就搭在墙边。

春桃也从屋里拿了披风过来，苏锦云垫脚，一手环过沈荇止的脖子，帮他系披风。

沈荇止低头，见她事无巨细地照顾自己，仍在逞强，“我不冷的。”

苏锦云嗔他一眼，“上头风大，穿暖和些好。”

沈荇止先攀上了屋顶，然后伏在青瓦上朝苏锦云伸出手。

苏锦云看见少年趴在屋顶上，几绺鬓发垂于他的额边，不同于平日里的周正，多了几分随性。月光下向她伸出的修长的手，散发着奇异的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苏锦云想到了神话传说里擅长蛊惑人心的海妖，他们若是存在，大抵就是这个模样了。

毋庸置疑的，苏锦云轻轻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最后几步是借着他的力，上的屋顶。

两个人挨着肩膀靠在一起，仰头看屋顶的月亮。

苏锦云问：“为什么非要上来看月亮，在底下看不是差不多么？”

“因为这样，我们就会离月亮更近些！”沈荇止一手揽过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带着她抬起手。苏锦云肩头一沉，感觉他温热的气息缠绕在自己耳边，“你看，月亮是不是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苏锦云顺着两人交叠的手望去，半圆的月亮嵌在乌黑的天幕上，好像一伸手就能够摘下来。

“很近。”

苏锦云看着他的侧脸，看他清隽的容颜，看他完美的下颌线。

“在望崖村，夜里无聊了，我就会上屋顶看会月亮。那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屋顶上的月光总是凉凉的……”

“你那时候很寂寞吧！”

“寂寞？”沈荇止笑了一声，“不。没有。只是会想以后会不会有人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月亮。”

他看向她，眼里是如水的温柔，“锦云，你来了，谢谢你。”

“谢什么！”苏锦云扭过头，小郎君有些时候实在是肉麻，她心里赧然。

沈荇止不说话了，只是从一侧轻轻、轻轻地拥住了她。

屋顶的风变得大了起来。

连体婴一般的二人中高大些的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苏锦云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挑了下眉，戏谑道：“你不冷的？”

沈荇止仍在嘴硬，“恩。不冷。”

苏锦云：“那我们还接着看月亮吗？”

沈荇止言简意赅：“看！”

这时又是一阵大风刮过，一大片乌黑色的云吹到了月亮边上，然后把月亮遮了个严严实实的。

没了皎洁明亮的月光，屋顶上的光线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

沈荇止仿佛感觉到了来自全世界的恶意。

苏锦云凑到沈荇止面前，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发光，“还看不看了？”

沈荇止也凑上前去，两人的脸快要贴在一起，道：“看！”

“月亮都被遮住了，你还怎么……唔……”

苏锦云被动了仰起头的时候，心想，不得了，沈荇止似乎是解锁了什么不得了的技能。

昏暗的环境下，屋顶上两道迷蒙的阴影纠缠在一起，浑然忘我。

沈荇止心说：“我想——看你心里的月亮。”

*

这天晚上，卧房里终于没有了小汁儿的容身之处。

小汁儿被迫卷铺盖走人。或许，它也没有铺盖这玩意儿，“睡垫”是沈兔的专属，沈荇止不会允许兔子带走它。

小汁儿从烧着地暖的温暖的卧房，一路被拎到了门口，然后看着卧房的门毫不留情地在它面前关上了。

它小小的身影站在冬日的冷风里，寒风过处，有几分瑟缩的冷意。门前烛火昏黄，却照不了它心里的角落。——这是春桃视角看见的小可怜形象。

正当春桃准备上前去宽慰这只无家可归的可怜的小兔子，告诉它，它的主人并不是嫌弃它，它只是长大了才没办法和他们睡一间屋子的时候，就看见前一秒还是低垂着脑袋弦弦欲泣的小汁儿，后一秒就蹦蹦跳跳，脚步轻快地跑开了。看它去的方向，似乎是府中的马厩？？？

大年夜

又下了场雪, 苏锦云也迎来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春节。

大年夜她和沈荇止是要入宫去的, 除了他们, 其他王爷和他们的家眷也是要一并进宫的。

得亏前不久，沈荇止就恢复正常了，要不大年夜不在场, 即便是目前看起来颇得帝眷的祁王也很容易受到诘难。

天还没全黑的时候，他们便换上了适合入宫的衣服，提早从祁王府出发了。

苏锦云裹着狐裘大衣，怀里塞了一个暖手炉, 靠在沈荇止边上，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小帘被掀开，外面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