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昭帝对着身旁的赵恒安道:“听着倒像是凤仪宫的方向,也不知是不是皇后又是雅兴大发,在那儿弹琴消磨时光。”
待到了凤仪宫的大门口,建昭帝笑道:“果真是皇后!”抬脚走了进去。
一旁的赵恒安一阵恍惚,连忙跟了上去。
铮铮琴音,连绵不绝,越是靠近,就越是震撼,一曲毕,郗齐光将将舒了一口气,便听到一旁传来的掌声,“好,好,朕今日不过是带着人出来走走,竟是又有幸得闻梓潼你的琴音。”
面前的纱帘被掀开,郗齐光走了出来,面上带着笑意,扫视一周,“皇上是精神太好?今日怎么没有午憩?”
见到赵恒安,也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便略了过去。
她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常服,腰身掐的极细,裙摆处,袖口处,襟口处,以银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百合花,阳光之下,若隐若现,流光溢彩,却更显清雅。
发髻以一只碧玉龙头簪固定好,旁边坠着几颗小珍珠,再无余物,可也没有掩住她容貌的明艳。
“今日醒得早,用了几大杯的酽茶,这午间,就无论如何睡不着了,见天光正好,便想着出来散散心,没成想竟是与梓潼心有灵犀。”
身后的赵恒安听了这话,稍稍向后退了一步,微微垂首,眼睑轻阖,失落之色一闪而过。
魏九向来眼尖,瞧着赵恒安这副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又看看亭中相谈甚欢的帝后二人,微微走进,拉了他一把。
赵恒安回神,略有些慌乱,片刻后恢复平静,疑惑地地看着他,“总管是有事?”
魏九也不答话,只是看着帝后二人,又深深看了赵恒安一眼。
他自知这是被看穿了,便沉默以对,撇过头去。
不禁苦笑,心中怅然。
便是没有皇上,他虽为赵家嫡长子,也是配不上郗家长房嫡女的。
他有自知之明。
有两名宫人从亭中走出,抱着装着焦尾的盒子,小心翼翼地离开。
“梓潼琴艺了得,这广陵散弹奏地实是洒脱,却依旧有着金戈铁马之势,实在令人钦佩!”说到这儿,建昭帝还做了一揖,颇为喜感。
惹来郗齐光掩唇一笑,“朕记得朕的私库中,有一名琴,名为九霄环佩,都说宝剑赠英雄,这名琴,也该赠大家才是。”
“九霄环佩,与梓潼再相称不过了。”
“可别叫旁人听到您这话,臣妾算哪门子大家?叫人笑话!不过就是矫揉造作罢了!臣妾也就是只会照着前人的曲谱弹奏出来,和大家名士相比,有如天渊。”
郗齐光站起身,身形不稳,微微晃了晃身子,建昭帝忙起身扶住她,“多大的人了,久坐之后最忌急起,你就不能慢一点儿?”
“我是突然想到了元宵,出来这么久了,以他的精神头,想必也该醒了,他近来闹腾的很,睡醒了不见我,定是要哭嚎的,弄得臣妾一个头两个大,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牙还没长出几粒呢!还成日见着东西就往嘴里塞,弄得臣妾不得不将他能拿得起的东西都涂上黄连水,看他还敢不敢!”
建昭帝和魏九及赵恒安都是背后一阵发凉。
郗齐光挑眉,“这呀,就是警告他,患从口入,祸从口出,不是什么东西,他都能下嘴的。”
建昭帝:“……”总感觉话里有话。
“皇上来得巧,今儿一大早,小厨房就熬了一锅的山楂乌梅汤,从下锅到现在,刚刚晾凉。”
两人从正殿进了内室,而赵恒安守在正殿,魏九守在内室门口。
桌上摆着几盘摆盘精致的糕点,有鸳鸯卷,云片糕,芙蓉鸡粒饺,虾饼,玫瑰煎蛋糕,水晶鲜奶冻。
建昭帝一见,心下了然,郗齐光却在他之前开了口,“她们有心了,午间臣妾无心用膳,一口未进,便去了外头抚琴,没想到她们竟这般有心,准备这样齐全。”
就着宫人端来的香汤净了手,便问道:“大殿下可醒了?若是醒了,便抱到这儿,免得他又闹起来,大家都不得安生!”
又笑道:“这孩子不是长了牙,最近总是喜欢抓着别人的手指磨牙,别看米粒大小的牙,咬人也不轻呢!皇上可要小心些,可别被他逮到了!臣妾前几日,耳朵上都被他留下了牙印!”
第61章
郗齐光的生辰宴是在蓬莱殿举办的。
她身为国母,自是不比寻常妃嫔i,又是入宫来第一次办生辰宴,有着建昭帝和上阳宫的鼎力支持,虽比不得上皇和建昭帝的生辰宴盛大恢弘,可较之皇太后的,也是差不离了。
席间觥筹交错,礼物堆堆叠叠,礼部官员在此对着礼单唱礼,十分的盛景。
郗齐光唇畔带着极清极淡的笑意,却又让人难觉失礼,分寸拿捏地将将好。
眼前灯火朦胧,人声鼎沸,宫人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秩序井然,有条不紊。
自斟了一杯葡萄酒,慢慢啜饮着,和建昭帝一道在那里对着弹奏琵琶的乐坊司宫女评头论足。
“这西江月倒是弹得极好,指法纯熟,音调也准,看样子没少下功夫,待哪一日可叫到凤仪宫去,叫元宵也听听,什么十面埋伏,也陶冶陶冶。”说罢,将满满一杯葡萄酒一饮而尽。
“怎么也是皇室子弟,总不能对音律一窍不通,礼乐射御书数,该是从小就要培养的。”
建昭帝按下她手中的酒壶,“别喝了,伤身!”
郗齐光闻言,笑着松开了手,“皇上觉得臣妾刚刚的提议如何?”
他点头,“可以,西周之时,胎儿尚在母亲腹中,便有陶冶,没道理孩子都出生了还不成!”
“纵然周后,礼乐崩坏,瓦釜雷鸣,许多朝代早已将其弃之不用,但朕看梓潼当初,却是不时就要听名曲读史书的。”
郗齐光掩唇而笑,“不过是想要让孩子得些熏陶罢了,现在他还小,也不知得了几分天赋。”
“此言差矣,他身为嫡长子,日后贵不可言,这些东西,不过是闲暇时的消遣罢了,若是其他孩子,也就罢了,他不一样。”
她一时怔住,定定地看着面上云淡风轻,眼神却极其严肃的建昭帝,良久才开口道:“也是,他是皇子。”
拿来一个干净的夜光杯,“臣妾酒量不高,勉强算个中庸,可用了那许多,此时剩下的也有些消受不起了,皇上尝一尝?”
说着为他斟了七分满,又道:“这是去岁西域供上的葡萄酒,滋味甘美,听闻西域昼夜的冷热相差极大,且多沙漠,怎么这葡萄就种的这般好?难道就是因为这气候之故?”
她自然是知道原因的,可刚刚的话题过于沉重,她忍不住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而后将杯中酒推过去,巧笑嫣然,“皇上尝尝?”
建昭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