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未亮,明芝就醒了。
她没睡好,一整晚都在做梦。她梦到自己坐的一艘游轮因为撞到货船而沉海,而她不会游泳,两条腿在海里只会乱蹬,嘴里再
怎么大声呼救也没人回应。那梦做得太过真实,以至于她醒来,还在对那被海水吞没七窍的窒息感心有戚戚,手心全是汗,只
觉得头疼欲裂。
窗外有鸟鸣,她下了床,把窗帘拉开。一层客房的视野不算好,葳蕤树冠遮天蔽日,她只能从枝桠空隙中看到靛青色的天,月
亮还没完全下去,风又凉又腻,却吹得让人清醒。
明芝回想昨晚明珅的态度,摆明了就是要跟她撇清关系。
可这谈何容易?
她如果那么轻易就被劝退,那她也就不会回来了。
至于周珊。她昨晚问过了秦钊。秦钊那人就是嘴碎,三两句就和她全盘托出。明珅没有和周珊在一起,周珊倒一直有这个意
思,可惜君本无意,她再怎么折腾也没用。
“我怀疑你哥喜欢男的。”秦钊说完还怪叫了两声,“他别是喜欢我吧!”
“……”明芝咬牙,语气斩钉截铁,“你弯了明珅都不可能弯。”
“你怎么确定?你见过他和哪个女的在一起过?”
“我和他一起长大,他喜欢男的女的我能不清楚?”
“可这几年他身边的异性真的不多,好不容易来了个周珊,居然也没能让他铁树开花。”
明芝忍无可忍,“难道我不是女的?”
秦钊随口道:“你是他妹妹啊。”
“……”
若放以前,话说到这也许明芝早就心虚地跳过了话题。但今时不同往日。就像明珅说的,同样的路,他不想再走第二遍。那她
也一样。同样的错,她不会再犯第二遍。
她幽幽开口:“我跟他又不是亲兄妹。”
秦钊安静了两秒,却道:“你哥口味没那么重吧?”
明芝气得直接挂了电话。
*
早饭的时候,明芝没有看到明珅。问了人才知道,他一大清早就出去了。
可她并没有听到动静。
除非他走的时候比她醒的时候还早。
明芝突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她勉强喝完最后一口粥,知道自己继续留在老宅也只是无用功而已,便去了书房,向
明镇平告辞。
“回来待几天?”明镇平问。
明芝保守地回答:“短期内是不会走了。”
“你妈同意了?”
明芝默了默,说:“是我自己的主意。”
明镇平这才正眼看向她,他似笑非笑:“那你之后住哪儿?”
“住西澍那边。”
“西澍啊。”明镇平了然地点点头,“住那里也不错。不过你一个人住,还是要注意安全,之后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给我说,
再不然就联系你哥。以前你们关系不是最好?”
明镇平一直好言好语,明芝看了心里有些复杂。回来的时候她就在想自己见到明镇平的时候该说什么,现在见到了,她才知
道,之前她所以为的隔阂,其实并不存在。明镇平始终拿她当小辈来看,在她这里,他没做错什么。
于是她提起气,给明镇平鞠了一躬。
“谢谢爸爸。”
*
季清植过来接明芝的时候,天又下起了雨。
明芝神色恹恹,有些沉默。
季清植早猜到她会这样,同样沉默地送她回了西澍。等停车后,他才问:“明珅不肯理你,对不对?”
她撑着脸,没吭声。
季清植脸色微沉,嗤了声:“痴情种。”
早在五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季清植就知道了明芝和明珅的关系。
他第一次见明芝,是在四里大厦。
当时他陪朋友去那边练舞,十分戏剧性的,头一回去,刚出电梯就被人给撞歪了肩,而对方顾着赶电梯,看也不看地说了声抱
歉就跑进了电梯。
他问朋友那个女生是谁。
朋友说:“隔壁跳爵士的。”
见他若有所思,朋友不禁调笑:“干嘛,你看上人家啦?”
他没回答。一见钟情倒不至于,但之后的几次,每次陪着朋友过去四里,他都会下意识地会把目光放到隔壁教室去。只不过他
不是每一次都能见到明芝。明芝去跳舞的时间并不规律,直到国庆后,她才把时间固定下来。而那时候,她的身边,已经多了
一个人。
大家都说那是她的男朋友。
他便没再去过四里。
之后再见到她,是在裴丽丽的生日会上。他和她玩对视游戏。事后,他忍不住问商海:“明芝有没有男朋友?”
商海说没有。
他便以为是分手了。
结果后来才知道。明芝不是没有男朋友。而是,她的男朋友,是她哥哥。
谁也不知道。
只除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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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周二是我最忙的时候,更新会有,但是会晚。
第七十四章直接上
离开老宅,明珅开车去了双子街。
三年前他就从大学城那边搬了过来。这里是秦钊给他找的地方,离公司近,有专人管理,出入方便,也不用他去操心一些杂七
杂八的问题——他已经不再像几年前那样什么事都要操心了。说得夸张些,从明芝离开以后,他就没再进过厨房。
现在明芝回来了。莫名其妙的,他刚刚去了厨房,搬过来后第一次开火,想简单地做一碗面,不想手一抖,盐放多了,做完他
只吃一口,就再没胃口。
太久不做,厨艺也是会退步的。
明珅走到窗边,看眼下六点的槐城,半明半亮的灯火,像笼了层纱,叫人看得不太真切,却又生机流动。
很快就要热闹了。他想。
不知道站了多久,明珅只听门口传来动静,他回头,看到来人,有些无语,“你什么时候又存的指纹。”
秦钊刚从工作室过来,身上还穿着正装,他扯松了领带,熟门熟路地去冰箱拿了瓶柠檬水,一饮而尽。
“你跟芝芝怎么回事啊?”
这是他进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明珅瞥他一眼,“什么怎么回事。”
“她昨天给我打电话了。”
秦钊等了等,没等到明珅开口,他抬了抬眉头,早就料到的样子,“你们两个还挺奇怪的,以前爱闹别扭,现在也爱闹别
扭。”
明珅却突然在这时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秦钊窃笑,“问我你和周珊的事呗。”
“还有呢?”
“没了。”
他眸光微闪,见明珅又不作声,便收了笑,说:“其实还说了一句。”
明珅看他。
只见他难得正经,倾身靠近,低问:“明珅,你和芝芝到底是什么关系?”
*
也不是第一次被季清植嘲笑痴情种了,明芝没放在心上。
在澳洲那几年,她和季清植之间称得上是完全透明的关系——季清植知道她和明珅的事,曾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还当过她的
情绪垃圾桶。
“痴情不好吗?”她反问。
“不是不好。只是,”季清植深呼吸,“如果他不肯跟你复合,你怎么办?”
明芝低头解开安全带,语气轻慢却有力:“那也没别人了。”
季清植顿住。
她开门下车,弯腰跟他说再见:“路上小心。”
“……到家跟我说声。”
“嗯。”
看着明芝走进电梯通道,季清植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诚如他知道明芝对明珅的心意,明芝也知道他对她的。她又不是傻子,当年一发现苗头就和他断了联系。后来是他主动跟她承
认了,也说明白了,她才和他恢复的朋友关系。只是已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推心置腹,多多少少都保留了一些距离。
她对明珅以外的人,向来警惕又绝情。
*
连续几天,明芝都没能见上明珅。
她忙着和槐意那边的交接,好不容易喘口气,裴丽丽来了电话。
她从山里出来了。
“喝一杯?”
“约哪儿?”
明芝回来后,就没怎么出来玩,天天西澍槐意两点一线。前些天季清植还给她来过电话,问她要不要出去吃饭。可她一想起明
珅那天看到季清植扶她手臂时的淡漠眼神就难受,她有意回避,便拒绝了。一来二回的,季清植并非闲人,来电也就少了许
多。
裴丽丽说:“去西江吧,那边人少点。”
槐城这些年来发展迅速,西江又是一块新崛起的烧钱地方。
明芝头一次来,到了门口才知道是会员制。裴丽丽专程出来接她,全副武装的,说是这样才能规避被人偷拍的风险。
“我这几天看你演的电视剧了,”明芝感慨万千,“自己的朋友居然会出现在屏幕里,而且还演得不错,那感觉真的很奇
妙。”
“只是不错?”裴丽丽抠她字眼,“你赶紧给我小心说话。”
明芝哎呀一声,见风使舵,登时改口,将裴丽丽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最后是裴丽丽都要听吐了,她才停下来。
不想有人打扰,俩人找了个光线较暗的角落坐下,要了酒,边喝边聊,等吧里人变多了,她们也喝红了脸。
“你能回来,没人比我更高兴了。”裴丽丽托着额头,两颊红红,“你走之后,都没人听我说话。”
“哪有这么夸张。”
“是真的。”
明芝歪头看她,自己也有些意识模糊了,说话口无遮拦:“那你之前还和我冷战。”
“那是因为你瞒我啊,瞒好几年呢。”
裴丽丽说的,还是明芝和明珅的那档事。
当初开口有多难,离开后坦诚就有多容易。明芝终于站在了明珅的角度去看问题,与其说她之前是没准备好,倒不如说她是根
本就没有准备。难怪明珅会失望。她太过后知后觉,可惜的是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后悔药。
“我那时候不是不敢说吗?”可能是酒精上脑,明芝不觉鼻酸,“我就是怕这,怕那,所以才去澳洲的。”
“但别人不理解你,我能理解你啊。”
裴丽丽打了个酒嗝,“那你还不知道我?我帮亲不帮理的。”
头发落下来,明芝用手梳到后面去,她瘪了嘴,失魂落魄的样子,“可是现在我回来,明珅都不理我了。”
“那有什么,直接上啊!”裴丽丽对感情的表达最是直接。
“……”
这句话就像是打开了魔盒的钥匙,明芝似有所感,侧头一看,看到会所门口进来了几个人。她轻微近视,以为自己看错,便慢
慢眯起眼,站中间那道模糊的身影才隐约有了轮廓。
即使是在暗处,目光依旧灼人。
明珅在陆续穿梭在他眼前的人影中直直看过去。
看到女人不知被什么晕红的眼。
面无表情的,他又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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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下章要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