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戏,是程嘉牧和霍逸的对手戏。
程嘉牧带着一身的伤,回到他们的公寓,霍逸正在看电视,程嘉牧扮演的蜘蛛,现在已经彻头彻尾变成了照顾阿明的“小媳妇”,乖得不能再乖,阿明正在等着蜘蛛回家吃饭,哪知自家媳妇菜没买回来,却带了一身伤回家,当即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霍逸忙问:“蜘蛛,你、你这是怎么了?”程嘉牧摇头,他脸上化了特效的妆容,眼眶青紫,嘴角也流了血,看起来还挺吓人,伤势非常严重的样子。
程嘉牧抱着自己的胳膊,摇摇头,就往屋子里走。这个时候,电影会配上旁白:“蜘蛛知道阿明不喜欢自己跟那些从前的‘朋友’接触,他不喜欢蜘蛛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去,所以蜘蛛很害怕,连带着受了伤,也不肯让他看见。”
程嘉牧把门重重关上,上了锁,一个人倒在床上,嘴角的血迹弄脏了床单。
霍逸开始疯狂砸门:“蜘蛛,蜘蛛!你出来!发生什么事你告诉我!”
房间里面只是沉默,霍逸继续砸门,声音有些焦急,又转为气急败坏,开始用脚踢门:“出来!蜘蛛,你他妈给我出来!”
这个镜头出奇地一遍过,霍逸和程嘉牧都同时松了口气。
下一个镜头是程嘉牧独自躺在床上的独白。
霍逸休息,却没有离开,只是跟工作人员站在一起,看着程嘉牧演戏,程嘉牧脸色有些发白,满脸哀伤,嘴唇因为刻意为之,显得脆弱而精致。
这个镜头是没有台词的。
但这是个长镜头,由远及近地推进到程嘉牧的脸上,最后一个大特写里,他需要由委屈到哀伤地哭出来。
镜头中要表现出“从干涩的眼眶里流出泪来”,这也意味着他不能用眼药水,必须要靠自己哭出来,程嘉牧就那样躺着,脆弱单薄的样子,镜头由远及近,霍逸却只是盯着他看。
这具身体虽然很像袁牧,但还是比袁牧年轻了十一岁,还是个大男孩,他有些可凉的样子,躺在那里,什么都不说,就让人觉得非常心疼。
程嘉牧抱住自己双臂,以一个有些蜷缩的姿势,挺翘的鼻尖开始微微抽动,接着是嘴唇,到现在他还没有哭出来,但那表情已经让人看了就觉得难过,十足是个受了委屈却无处诉说的孩子,此处无声胜有声。
而后程嘉牧的睫毛也跟着微微颤抖,他那又大又长的眼睛里,慢慢地溢出了些透明的液体,那些晶莹的泪珠,在眼睛里打转,就是不肯流出来,随着程嘉牧一声抽泣,才汹涌而下。
这是他这个镜头里唯一发出的声音,只这一声,就让在场的工作人员,尤其是情感丰富的小姑娘们,也红了眼圈。
实在太让人心疼了。
不得不说,程嘉牧的演技是一流的,宋臣看得也入了戏,他把蜘蛛那种倔强、叛逆、却在内心深处缺乏安全感,渴望爱情,渴望亲情的态度表现得淋漓尽致,这种表演,如果拿到了大银幕上,一定会赚取不少泪水。
宋臣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霍逸在一边,却也勾起了心事,他知道程嘉牧最近状态不好的原因是什么,却在这一刻深切地体会到了,那个时候,当程嘉牧,不,袁牧在那个悬崖边,面对着户鹏开着一辆重型卡车,而自己身负重伤,动都不能动,却只能等待死亡来临的时候。
大概就是这样的绝望吧。
就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死亡近在眼前,却没有人可以帮他,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甚至没人能够跟他分担,他重生之后是过得怎样的日子呢?
好不容易奋斗成了影帝,拥有了那么多,结果一朝变成一个穷小子,并且负债累累,一睁开眼睛,就从自己的床上醒来,该有多绝望?自己是怎么对待他的呢?
让他一个人坐地铁跑去剧组,每天往返在路上的时间就有两三个小时,披星戴月不过与此。自己都对他做了什么,口口声声说着包养,当他、当他爱上自己的时候,自己竟然提醒他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那个时候,程嘉牧就是这样的绝望吧,一个人,只有仇恨、只有秘密,没有人与他分享,没有爱他。
想到这些霍逸忍不住地心疼,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那个脆弱的小人儿抱在怀里狠狠地疼爱,告诉他,不要怕,什么都不要怕,有我呢,全都有我呢。
一场戏结束了,宋臣又痛快地一次过了,今天的效率高得惊人,整个剧组都跟着活跃起来,看来今天不用拍到深夜了。
程嘉牧拍完之后,跟宋臣对着监视器的回放又看了一遍,宋臣简单地给程嘉牧讲了后来的戏份。
霍逸则看着他的背影发呆,他知道程嘉牧现在心中背负着什么,说实话,他是有些佩服他的,背负了那么多东西,竟然还是一路坚强地走到了现在,他有能力,也肯吃苦,愣是从一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学生,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走到了这个地位。
影帝就是影帝。
霍逸此刻无比希望,那边的进展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让程嘉牧能够得偿所愿,让那些害了他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不是不痛不痒地被他封杀,继续任由他们逍遥法外。
霍逸甚至起了不如下手,让他们血债血偿的心思,不过霍家几代都是不沾黑的,在他这里跟黑道惹上关系,恐怕也不好摆脱,但这都是后话,如果能为程嘉牧做些什么,他什么都愿意。
只是还没有到那一步,现在不就已经有了消息吗?
霍逸不由得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其实每天他都会询问那边事情的进展,今天刚刚响了一声,对方就立即接通了。
“霍总,太巧了,正想给您打电话呢。”对方的语气透着一点欢喜的意思。
霍逸立即有了些预感,连忙问:“怎么样了?”
对方连忙说:“成了!”
霍逸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成了?好!”
对方道:“那个司机把所有的细节都写出来了,口供、笔录全都做全了,看看帝都那边什么时候需要他出庭作证,我们随时都可以起诉那个叫户鹏的助理和他的主子蓄意谋杀。”
霍逸道:“现在就来。”
对方:“啊?”
霍逸:“对,现在,买最近的机票,一分钟都不要耽搁。”
对方:“好的,我明白了,霍总,那么,我们帝都见。”
程嘉牧跟宋臣讨论完了剧情,微微伸了个懒腰,对霍逸笑道:“獒总,怎么这么严肃?谁又惹你生气了?”见程嘉牧还能跟他开玩笑,看来心情已经平复了一些,但霍逸知道,他只不过是表面上强装的快乐,其实已经连续几个晚上失眠。
霍逸于是迫不及待道:“阿牧,那个司机招供了。”程嘉牧:“什么,你说真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