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会有羯人闯入,要走就趁现在。”
落在裴文玏手里,最坏的结果是死。被羯人抓到了,那就是生不如死了。戚斐也知道这个道理,跟着他跑了出去。
洛红枫手无握剑之力,应该没办法拧断铁栅栏,从地牢逃出去。估计他刚才正在太守府的另一边救治伤者,听见城中大乱的消息,才趁乱逃脱了吧。
他没有只顾着自己逃,还特地过来放了她,戚斐还是有几分动容的。
她略微落后了他一个身位,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夜风中,他的衣衫上,仿佛传来了一阵有些古怪的味道。不是寻常的那种草药味,也不是血腥味。就像是衣襟被某种东西弄湿了,还没干透所散发出来的味道……
戚斐忍不住问了句:“你受伤了吗?”
洛红枫道:“没有。”
他们逃得还算快,沿路都没见到什么人,很快就到了太守府的后门附近。这里有一片园林山石,还有一个池塘。
洛红枫停住了脚步,喘息片刻,才说:“后门出去便是一条冷巷,你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戚斐有些意外,回头看他:“那你呢?”
洛红枫立在了院子中,淡淡道:“高子明来了,我在此等他。”
戚斐:“……”真不愧是洛红枫,难怪这么游刃有余,还来救她。看来,他早就已经准备好后路了。待会儿与高子明一汇合,就可以跑路了。
就这么放他走了,朝廷怕是再难找到他的踪迹。
不过,这个人,毕竟是真的救了她。再说了,有高子明在,她也不可能阻拦得了他们。
故而,戚斐犹豫了一下,在最后望了他一眼,就不再留恋,夺门而出了。
洛红枫定定看着她的背影,直至彻底消失,许久未动。
月下的树影晃了晃,他才慢慢地扶着墙,在池塘的旁边,席地坐了下来。
身前那片干燥的石地上,不知什么时候起,出现了几滴暗红的血点。
他冷冷地坐着,抬手,触了触鼻子的下方。指腹摸到了一片猩红黏腻。
第139章
如洛红枫所言, 从太守府的后门出去之后, 就是一条狭长的冷巷了。城中到处都是火光硝烟、厮杀的声音,巷子的两个出口都闪着红光, 有人影跑过。中段反倒黑暗而安静。
戚斐拿不准该往哪边跑。其实, 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刻,与其在外头乱跑, 还不如效仿信阳城破的那一夜, 找个空的破箩筐罩着自己,在这里蹲到战火消停了才出去更安全。
可惜,这里离太守府太近了。等会儿羯人闯入府中, 找不到她这个传说中的“裴文瑄的女人”,肯定会搜查附近一带。所以不能久留。
系统提示了她一句:“往左边跑吧。”
戚斐定了定神,避开了那些阻拦她的箩筐, 毫不犹豫地往左边巷口跑去。
在距离巷口还有六七米时,光线忽然暗了下去,一个身影匆匆地闯入了她的视线里。
戚斐猛地刹住了脚步, 人也呆住了。
这个人披着叛军的铠甲,脸上拭着黑乎乎的灰, 再加上逆着光, 看不清样貌。可那高大而不笨重的身形,和在昏暗中也熠熠生辉的双眼, 都给了她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薛策似乎也没料到她会从太守府里跑出来, 刹那就定住了。
戚斐的眼底慢慢地浮现出了欣喜的光茫, 大叫一声, 踢开了堆着的箩筐,便不顾一切地奔向了他,一头扎到了他的怀里。
——如同被甸吉掳走的那一次,她也曾不顾一切地奔向他一样。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得到了来自于他的回应。
下一瞬,她就被一双颤抖的手臂,更紧地搂住了。他的身上,混杂着硝烟、泥沙与血的气息,手臂勒得她几乎透不过气,贴在他胸膛上的耳朵,却可以听见里头那颗器官,在急促地跳动着——用和她一样的脉率。
戚斐吸了吸鼻子,抬手一下下地抚摸他的后背,安抚他焦躁的情绪:“没事,没事……我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
薛策低低地“嗯”了一下,此地危险,在宣泄了情绪后,便没有再抱她太久,缓缓地松开了手。他的双眸布满了血丝,隐隐泛红。但找到了戚斐后,他显然还是比刚才要冷静了很多,紧紧牵住了她的手。
叛军内乱,北昭军士攻城在即,栾城混乱无比。但是,只要和薛策一起,戚斐就觉得无所畏惧,也许是因为在她心里,他没有做不成的事吧。用了三言两语,她就将这些天自己的遭遇简单地与薛策说了,说到了洛红枫将她从房间放了出来时,脑海中忽然有一阵灵光闪过。
她刚才就觉得洛红枫衣服上那股味道有些熟悉。现在突然想起来了——那不就是断情香燃烧之后的味道么?她曾经在洛家庄的密室里闻过的!
戚斐说了这个发现,回头看了一眼距离他们也就只有十多米、虚掩着的太守府后门:“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要看一眼吗?”
薛策迟疑了一下,从沿路所见判断出还有时间,就将她护在了身后,回到了那扇后门处,悄悄从门缝中往里一看。
院中黑漆漆的,在假山石边,赫然出现了一个沐血的身影。
是高子明!
就在他的跟前,洛红枫静静地靠坐在了池边的石头上,头歪歪垂着,脖子犹如一支弯折的青竹。
如果不是他的面上泛着不祥的青灰色,这毫无痛苦的姿态,就和睡着了没有两样。
高子明单膝跪在了地上,沉默着用袖子擦去从他的鼻孔里流出来的血。
血太多了,半干结在唇角、下巴处,越擦就越是惊心。
察觉到了声音靠近,高子明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做声,也没有阻止他们接近。
忽然眼前递来了一张手帕。
高子明顿了顿,接过,继续给洛红枫擦脸。
戚斐半蹲了下来,静静看着他的动作。
其实在辨认出断情香的气息时,她就有了预感了。果然,裴文玏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放过洛红枫。
他的衣衫之所以湿了,估计是曾经被灌过什么进嘴里吧。
戚斐轻轻一叹,心情很是沉重,又有了一种感觉洛红枫得到了解脱的唏嘘。
身上一暖,薛策轻轻地搭住了她的肩。默契已在,对望一眼,已不需多言了。
忽然想起了什么,戚斐伸手撩开了洛红枫的衣襟。果然,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翠绿冰凉的瓷瓶。平日就藏在外衣里,只与身体隔了一层薄薄的里衣。
正是她在上帝视角里见过很多次的,被洛红枫握在手里摩挲的那一个瓷瓶。
那时候离得远,她还以为这个瓷瓶没有开口。现在拿在手里才知道,顶端是可以拧开的,不过是开口位很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