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几月,朝澈的脑海中一直莫名的回响着陆云那句话,像是一个诅咒,朝廷中拥护少年皇帝的大臣一个个先后死去,朝澈越发的不安,直到新年之后,她的不安终于得以结束,变成了实实在在的——
绝望。
她的弟弟死了,猝死。太监传的口谕却是让自己的丈夫晋王楚晔继位。
皇帝死的那个晚上,楚晔不在府里,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就像没人知道那晚在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样。
朝澈约莫是全天下最晚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婢女含泪拿给她一身华丽的凤袍,告诉她三日之后新皇登基大典,彼时身为皇后的她要一同与楚晔登上承天殿前的八十一级长阶,受百官叩拜,跪祭先祖,承袭山河社稷。
朝澈摸着凤袍只怔怔道:“荒唐!”
她几乎是在这一瞬便想明白了之前未想明白的所有事。她说:“告诉楚晔,我不会去。”
第二日,她见到了已有半月未见的夫婿,他穿着皇袍,面容憔悴。朝澈笑了:“想来你近日定是十分忙累的,以往皇弟与我说坐在皇位上十分辛苦,却也没见他累成你这副德性,我琢磨着你大概是比他还多出了几分不安吧。楚晔,这抢来的东西,捧着可烫不烫手?”
楚晔神色复杂的望着朝澈没有答话,他瞟了眼被朝澈随手扔在地上的凤袍,本就蹙在一起的眉头又紧了几分。
“你利用我撤掉了监视王府的禁军,消除掉了皇家对你的怀疑,蚕食鲸吞的分解掉了王朝势力,你看看你做得多么好,皇袍加身没有一点反对的声音。只是我不明白,时至今日,朝阳公主对你还有什么用?为何你还要留我一命?封我为后……”朝澈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是了,你心里是清楚的,活着,对视骄傲如命的朝澈来说才是最大的惩罚。”
楚晔唇角一紧,猛的对上朝澈的眼神却被她眼里的恨意狠狠一刺,忘了所有辩驳。
这样的眼神,他无数次的在夜深人静之时从铜镜中看见过,朝澈恨他,一如他深深痛恨着朝澈的父皇一样。
楚晔嗓音微微沙哑:“凤袍别随意扔在地上,现在找不到人重做。事急从权,用的是先皇后的礼服,日后有了时间,我命人再给你做一套。”
朝澈沉默了许久道:“这不是先皇后的礼服,是我弟弟做给我未来弟媳的衣服。他说要娶个和我一样的女子做皇后,便照着我的尺寸做了这套衣裳。”朝澈轻笑,“楚晔,你要我用什么样的心情来穿上这它?你非要让我将你恨入骨髓么?”
楚晔喉头一哽,看见朝澈神情恍惚的对他说:“你要么废了我,要么杀了我吧。我护不了愚蠢的爱情,也护不了可悲的婚姻,可你至少得让我留点尊严……”
楚晔望着她空洞的眼眸,静默无言,两人明明这么近的相望,却仿似隔了整片天空,怎么也触碰不了彼此真实的温度。
“后日,你若不想去,便不去罢。”
楚晔离开前终是留下这么一句话,没说废了她也没说杀了她,就像以前她假装生病不陪他去参加宴席一般,那时她欣喜的以为是纵容和宠溺,现在朝澈总算明明白白的看清楚了,那不过是晋王楚晔利用她时的讨好。
而此刻……
约莫只是胜利者的怜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