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的官职,准备去蜀中避乱。
那些想要躲避战乱的人,都是这么选择的,背井离乡,迁居去蜀中、荆州、徐州等相对安稳的地方。
天下大乱,去那些地方,又能苟安多久呢?
荀彧提笔给荀攸写回信,一字一句,都细细斟酌,生怕刺到侄子心底的隐痛。写到末尾,又附上一句:蜀道难行,多带一些护卫,若山贼盘踞,道路不通,可先来兖州,和我一起辅佐曹使君。
第49章
郭嘉随军出征的那段日子,荀彧牵肠挂肚,他一反常态,亲手酿了两坛桂花酒,想等浪子归来同饮。
只是没想到,郭嘉会一病数日,好不容易病愈,又沉迷于养儿子,郭奕的奶娘、侍女、衣衫布料、日常玩物等等,都是郭嘉亲自挑选。
他们同在一个官署之中,抬头不见低头见,整整三四日,竟没说上几句话。
不过,荀彧今天收到一份意外的惊喜,是郭嘉专门从冀州带回来的香料,和香料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只鎏金镂花银熏球。
这是齐物阁最新出品的球形香炉,小巧精美,只有一枚鸭蛋那么大,华丽的镂空花纹,以及怎么转动都不会撒出香灰的精巧机关,可以挂在帷帐中、马车上。也可以放在被子里,或随身携带,非常方便。
由于战乱导致的经济滑坡,许多来自西域的香料都开始断货,在兖州根本买不到。
郭嘉这份礼物,可以说是非常用心。
入夜,四周静悄悄,荀彧拧开鎏金镂花银熏球,添了香料,枕着一缕幽然萦绕的暗香,安然入眠。
翌日,恰逢仲秋,天朗气清,适合小聚清欢。到了散值(下班)的时间,荀彧邀郭嘉和戏璕去府上做客。
郭嘉:“去嘉那里,志才还没见过奕儿呢。”
戏璕:“我看你还缺个络子,把奕儿挂在腰带上吧,反正一刻也离不开。”
郭府最有特色的地方要数花圃,什么梅、兰、菊,这些时下最受欢迎的花卉,这里一样都没有,你要说郭府无花也不对,郊外随处可见的、不知名的野草花在这里自由生长,烂漫绽放,几乎要淹没青石小路。
据说这处宅院空置多年,郭嘉搬进来的时候,花圃早已荒芜。这浪子吩咐仆从不要清理掉那些杂草,只管当成鲜花浇灌,长成什么样就什么样,长出什么是什么,开什么花随缘。
看多了春兰秋菊,郭府这花圃之中星星点点的紫色、白色小花,倒也别有意趣。
荀彧提着酒坛,穿过曲折蜿蜒的回廊,左侧翠竹萧萧,右侧是一方清清浅浅的小池塘。廊下悬挂着一排琉璃风灯,灯光绮丽。
仲秋之夜,皓月当空,满院清辉。
郭嘉先去卧房看了看熟睡中的郭奕,然后张罗着,在院子里设下露天筵席。
这年头还没有中秋节的说法,不过仲秋时节,有祭月迎寒的习俗。
家中若有女眷,多半不仅要设宴,还要在西面设一露天香案,摆上贡品,让女郎们盛装出席,拜月祈福。
时下的阴阳五行学说认为:月亮属阴,男子属阳,女子属阴,所以秋夕拜月是女郎的主场狂欢,男子顶多陪衬一下,在庭院之中对月小酌,当个背景。
戏璕照旧女装赴宴,秋风凉爽,蟹正肥。饮至半酣,他施施然走到空地中央,跳起祭月之舞。
“长裙连里带,广袖合欢襦。”配上翩跹的舞步,翻飞的衣袂,戏璕周身都镀了一层淡淡的月华,颇有朦胧之美,飘逸之姿。
和那种女子起舞,长袖舒卷的妩媚曼妙不同,戏志才的舞,有一种独属于士子的雅致风流。郭嘉随手击节,唱迎寒之歌相和。
太在乎一个人,很难再用平常心去对待。荀彧本来还有点小忐忑,担心郭嘉喝不惯花香馥郁的桂花酒,不过显然是他多虑了,这浪子清酒浊酒,烈酒甜酒,都能对酒当歌,开怀畅饮。
他们三人同饮,通常一般是戏璕先醉。
今晚却有些不一样,可能是风寒初愈的缘故,一向海量的郭嘉居然第一个不胜酒力,醉卧在竹席上。
荀彧和戏璕对望一眼。
戏璕微笑:“奉孝风寒初愈,还是仔细些,别吹着风。”
荀彧点头,上前扶起郭嘉,向后院走去。
一路上难免跌跌撞撞、挨挨蹭蹭,好不容易走进卧房,还没挪到卧榻跟前,郭嘉脚一软,身子直接滑下去,倒在地毯上。
荀彧想把他拽起来,然而喝醉的人,不能以常理揣度,郭嘉一点也不配合,还尽添乱,赖赖地躺在地上,抓着荀彧的手和他对拽。
荀彧也饮了许多酒,已经有些微醺,力气远不如平常,拽了好几下,不但没把郭嘉给拽起来,反被他拽倒,
两个人摔作一团,这浪子还笑。
荀彧:“……”
他的耳朵刚才蹭到了一小片软软的、很柔滑的东西,他怀疑是……
荀彧的目光落在郭嘉的唇上。
近距离接触,被心上人无意识地撩拨了许久,荀彧渐渐酒意上涌,胸膛急剧起伏着,体内似乎有另一个、一直深深隐藏着的他,想要挣脱束缚。
或者说,那也是他,是他不为人知的、不怎么君子的另一面,当郭嘉呼出的热气,再一次徐徐吹拂在脸上的那一刻,另一个他突然占据上风,夺取身体的控制权。
荀彧低头吻下去。
他的动作很慢,试探着缓缓靠近,哪怕是被占有欲焚烧的时候,他也并不愿意强人所难。
郭嘉没有躲,他的唇颜色略淡,非常柔软,凉凉的,还残留着桂花酒的馥郁芳香,有点甜。他现在的状态,好像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抗拒,也没有迎合,神色有些迷茫。
良久,等荀彧终于结束这个绵长的吻,郭嘉已然有些窒息,他急切地吸气,酷似在轻喘,被碾压出一抹艳色的唇微微分开一线,发出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嗯?”
这种似疑问又似邀约的态度,让荀彧忍不住再次轻轻覆上他的唇,这一回怎么也不够,一直到郭嘉的侍女衿沫手中的漆盘落地,发出哐地一声。
荀彧抬头,就看见衿沬呆若木鸡地站在卧房门口,许久,才支支吾吾地说:“婢子……婢子什么也没看见!”然后不等荀彧开口说话,这个俏丽的小侍女迅速转身,提着裙摆跑开。
郭嘉昨夜醉酒,略微有些断片儿,早上醒来,只隐约记得几个画面:荀彧把他按在地上,亲了好久,后来帮他洗漱宽衣,又亲……扶他上卧榻,还亲……他严重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什么问题,荀文若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画面很模糊,他越回想,就越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真的经历过。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春梦?
卧榻上只有他一个人,确实是春梦无疑。难道他欲求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