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高兴。师徒叙话,谈及熙儿的来历,慕扶兰道他是个孤儿,自己在外偶遇,投缘认作义子带了回来。
药翁笑道:“我见到这孩子的第一眼便觉面善,仿似从前哪里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如此看来,与你缘分实在不浅。这孩子平日不大说话,却很是聪明。我无事教他辨认草药,一说他便记住了。好好栽培,日后必成大器。”
慕扶兰向药翁致谢。
这一夜她没有回城,就宿在药庐里,母子睡在一起。
茅舍简陋,一灯如豆,她却心满意足。她搂着蜷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的娇儿,一遍遍地看着他的模样,直到半夜才睡去,一觉到了天亮。
次日早,慕宣卿派来接她的人到了,慕扶兰带着熙儿入城回到王宫。家人见面,慕扶兰牵着熙儿的手,将他带到兄嫂面前,笑道:“他便是熙儿。虽是我的义子,却胜过亲子。往后还望兄嫂多加关照,我不胜感激。”
熙儿恭恭敬敬地向慕宣卿和陆氏行礼,照着慕扶兰的叮嘱,唤他们“舅舅”“舅母”。
陆氏笑着扶起熙儿,一个照面,愣了一愣,心里只道凑巧,随后便唤来女儿阿茹,叫她带着新来的弟弟去住处。知丈夫和小姑应当有话要说,自己再停留片刻,也退了下去。
慕宣卿屏退随从,立刻问道:“阿妹,我先前得知刘后要扣你为人质,后来你却被谢长庚带去了河西。半个月前,我不知道你已在回来的路上,实在不放心,当时汉鼎正好回来了,就派他去了河西。”
汝地铁矿出铁顺利,兵工厂也初具规模,工匠开始日以继夜轮班打造兵刃盔甲。那边初定,袁汉鼎将事情交代给了手下,半个月前,他回到岳城,得知慕宣卿想派人去往河西将慕扶兰接回来,便提出由他领队前去。
慕宣卿一心接回王妹,但心知自己先前得罪狠了谢长庚,更不确定他为何会将自己的妹妹带出上京,想来想去,实在不放心,便想派人去河西走一趟。一是探听虚实,二是想方设法把王妹接回来。但是阿妹落在对方手里,就算自己肯放下身段修好,也不知道对方态度如何,想接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领队人选,本属意陆琳。只是陆琳这些时日又生病了,恰好袁汉鼎回来。
他做事稳重,勇冠三军,又是和兄妹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既主动开口,正合慕宣卿的心意。于是准备了谢礼,挑选好人,叮嘱了一番,袁汉鼎便出发去了河西。
“路程想必也已过半了。这会儿便是派人去追,怕也追不上了!”
慕扶兰意外,又很是感动。
王兄对谢长庚的厌恶由来已久,如今为了自己,竟肯放下身段,派人求好于谢长庚。
她沉吟了下,说道:“王兄,袁阿兄走这一趟也好。我正要告诉王兄,谢长庚先前答应,刘后倘若还要发难我长沙国,他会庇护。我们也不指望谁人真的庇护,但国力未起,万一遇事,他若不为难我们,那也是好事。袁阿兄既得过你的吩咐,到了那边,知我回了,必会随机应变,送上谢礼,就当是王兄对他的致谢。”
慕宣卿惊讶。
上回谢长庚过来,说结怨而去,并无半点夸张。后来得知他带着阿妹出京的消息时,慕宣卿便已疑惑不解,不知他动机为何。
现在听到这样的话,愈发困惑。
阿妹既这样说了,便是真的。但谢长庚又怎的宽宏大量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实在难以想象。
他望着自己的妹妹,突然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厉声说道:“姓谢的是不是欺负你了?”
慕扶兰神色平静,说:“王兄勿躁。我和他本就是夫妇,谈不上欺负不欺负,是我自愿的。如今我已回来,他日后应当也不会特意为难我们,这就是好事。”
慕宣卿愣怔了半晌,慢慢捏拳,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阿妹,王兄发誓,日后,我长沙国若有崛起之日,王兄必不叫你再受半分的委屈!”
第32章
三月中旬, 河西大片广袤的田野之上,绿意盎然, 天气开始真正转暖。
节度使府的管事今日大早起便忙碌了开来。
女主人走了次日, 府里的地火龙就停烧了。照惯例,每年停烧之后, 都要叫人来通地道和膛口, 免得积灰过多堵塞, 影响次年取暖。
这事本来早该做了的,但因为前些时日管事的事情多, 加上天气不好, 腰痛的毛病又犯了,趴在床上走不了路,拿翁主先前教的法子灸了几天, 人才爽利了些。事情便如此一拖再拖,拖了一两个月, 见这几日天气不错, 便叫人过来干活。
昨天趁着节度使人不在,把后屋那片全给通完了。今天将炉膛口的活给干了,事情就算好了。
“手脚麻利些!灰土倒这边!”
“都小点声!今日大人回了,人还在后头, 别吵到了大人!”
管事正忙着指挥工匠做事,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之声, 仿佛有人疾奔而来, 转头, 见是司兵参军曹虢来了。也不知出了何事,竟失态至此地步,只见他神色焦虑,忙迎了上去。
“曹参军,出了何事?”
曹虢一把抓住管事的衣袖,喘息着问:“谢节度使呢,他可从外头回来了?”
谢长庚前些日人一直不在城中,去了边地。
管事道:“大人昨晚下半夜回的。曹参军何事?”
“出大事了!万分火急!土人聚众闹事,包围交城,扬言要放火烧城!”
交城距离姑臧不过五十里地,地方不大,是姑臧的附属之地,但却很是重要,城里有个贮粮的大仓,主供河西十数万兵马的粮草,万一真的烧了起来,不是小事。交城令名叫许轲,平日做事很是牢靠,对谢长庚也是忠心耿耿。
管事倒抽了一口凉气,叫他稍候,自己立刻转身,奔入后头的正院,到了门口,朝里张望了下,看见卧房的门窗还闭着,问一个在院门外扫地的仆妇。
仆妇小声道:“大人五更才从书房回的房,睡下去没多久。”
事关重大,管事不敢耽搁,快步而入,停在门外,叩了几下门,喊道:“大人,曹虢曹参军来了,出事了!”
内室里静悄悄的,床帐低垂,厚重的帐帘里,光线昏暗。
声音传入,谢长庚从睡梦中被惊醒,垂覆着的一双眼睫微微动了一动,却没有立刻睁开眼睛,人也没有动,继续闭目躺了片刻,等那阵随睡梦逼来的令身体发紧至胀痛的感觉缓和了些,方睁眼,翻身坐了起来。
他看了眼下腹处还隐隐支着衣裳的异状,撩开帐帘下地,入了浴房,片刻后出来,套了件外衣,过去开门。
管事见他现身在了门后,眉眼一缕淡淡不快,赶忙躬身:“知道大人辛苦,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