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顾循之犹豫,又道:
“顾先生若是留下,小翠自然要留下照顾你,至于那龙,未来也总可以想办法安置。总之只要你在这里,一切事都能安排得妥妥帖帖,也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况且顾先生也知道,我的大事,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一定可以完成。对修行人来说,这几年也算不得很长,到时候顾先生若再想走,本王一定风风光光送你去。”
顾循之叹一声气,闭上了眼睛:
“还请王爷容我……好好地想一想。”
晋王脸上的笑容一点也没有变,看顾循之犹豫,也并不着急。此时外面敲门声响起,晋王微笑着站起身来,道:
“既然如此,那顾先生就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选才是。好在如今先生生病,倒是可以多想几日。倘若先生还是要走,那百金,本王还是照样奉上。”
顾循之沉默不答,晋王也不去探寻他的答案,转头离去,打开了院门。
任鲥恰巧就在这当儿回来,晋王看他神色,知道事情已经办成。道了一声辛苦,没有多说别的话。
任鲥没想到晋王此时竟是在这里,不免有些吃惊。但他也没有多想,只是对晋王点一点头,说道:
“事情办完了,醉梦香的味道还没散,府里的人都睡着了,王爷不妨去别处住。”
任鲥本来不愿与晋王多说,叮嘱这几句全是看在顾循之面上。晋王笑着点一点头:
“有劳,有劳。不要紧,我今晚去春宵楼。”
任鲥皱一皱眉,并不说什么,转身进了屋。
顾循之还在病着,任鲥一进来,就急着去看他。却见顾循之坐在床上靠着床头,面如金纸,神色不虞。
任鲥连忙两步跨到他床前,握住了他的手:
“怎么?身上觉着不好?”
顾循之摇了摇头:
“没事,有南溟珠在,我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刚才王爷过来看望,多说了几句话,让我有些困倦了。”
任鲥信以为真,松一口气,坐在旁边的凳上,问:
“我去给你倒一杯水来,还是你现在想睡了?”
顾循之又摇头:
“师兄坐在这里陪陪我就好。”
任鲥将凳子拉得离床更近了些。他握着顾循之的手,只觉这手十分枯瘦,布满皱纹。老年人的指甲长得快,这两天事情忙,空了几日未剪,就已经长得好长。任鲥见状,对顾循之道:
“你躺下,不要动。我来替你剪指甲”
顾循之并未反对,点点头:
“指甲剪在那边装杂物的小筐里。”
任鲥平时剪指甲,也只是用术法掐个诀而已,这次却按照顾循之的指示,在旁边桌上竹编的小筐里寻到了一把指甲剪拿来,小心翼翼捏住顾循之的指尖,将他的指甲精心修剪成弧形。剪过之后又问顾循之:
“锉刀呢?”
顾循之看师兄那双如玉一般的白手握着自己枯槁如柴枝的手指,只觉得连自己都不忍看,叹道:
“师兄何必如此费心,这样难看的一双手,再怎么细心整理也是白搭,胡乱剪一剪也就得了。”
任鲥却不理他,转头又去那小竹筐里找,到底让他找到一把小锉刀,细细地将指甲边缘挫得滑了,这才把小剪刀和小锉刀都收了回去,回来又坐在床边,抚着师弟的手,道:
“今日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过几日等你好了,我们就走。”
听见师兄的话,顾循之本来有些欣喜,然而他想起晋王方才同他讲的那些,此时只觉肝肠寸断。
任鲥只当顾循之还在为手的事难受,略一踌躇,安抚道:
“此次我们一同离开,就是要寻找破解之法,好能让你恢复青春。不过就算是恢复不了,却也没什么大不了。别说你归根结底是个凡人,哪怕是天上的神仙,也有些始终维持着老人形貌的。无论你外表如何,在我眼里,你始终是一样。”
任鲥说得恳切,顾循之只觉从未听过这般动人言语。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答应和师兄同去,然而晋王方才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回荡,顾循之狠下心来,咬牙道:
“师兄,这一回我不能同你去了,你还是……自己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大家已经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别怕!就是小小的、小小的来一个小波折!就好像、就好像、西瓜撒上盐会更甜!吃番石榴要蘸咸咸的酸梅粉!对!就是这么回事!
第21章
任鲥猛地站起身来,看着顾循之的眼睛,不明白他怎么就突然变了卦。
他神情咄咄逼人,顾循之吃了一吓,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任鲥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有点吓着他了,向后退了一步,眼睛却仍是盯着他不放。
此前明明说得好好的,他看顾循之也是愿意要走的意思,为什么如今事情完了,他的想法反而变了?
任鲥心中疑窦丛生,立即联想到刚刚从这里离开的晋王,皱眉问道:
“晋王跟你说了些什么?”
顾循之垂下眼帘,有些不敢看师兄的眼睛,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摇摇头:
“王爷倒确实是来挽留我的,但我的决定和他没多大关系,我是自己想要留下。”
他的身体还有些虚弱,说话的声音不大,出气儿不匀净,语气却很坚决。任鲥听见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去在意晋王,重又坐回到床边握住他手,放柔了声音问:
“既然不是因为晋王,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鲥知道自己这师弟胆子小,且本来就有点害怕他,因此极力想要让自己显得和善耐心一点,可是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吃惊不小,着实可以称得上是个打击,无论他怎么掩饰,眉间还是显出不快的神色。
顾循之鼓起勇气,抬起头去看他,见到师兄的脸色,心中又是一震,本来想好的说辞已然到了唇边,好像又说不出了。
此前晋王在这里的时候,说他这样一个聪明人,当然能想得出对付师兄的藉口。晋王说得没错,对于顾循之来说,不跟师兄走的藉口甚至用不着现编,根本就是现成的。可是真要把这个藉口说出来,所需要的勇气却不是顾循之本身就具有的东西。
可是此时此刻,再不说就没别的办法了。顾循之咬了咬唇,闭紧了眼睛,几乎喊出来:
“我、我、我就是没法跟师兄同行!”
任鲥看着顾循之的神情,只觉十分震惊,他没想到顾循之竟会对与自己同行这件事感到如此苦恼,不觉摸了摸自己的脸:
“为什么?难道你竟真是……这样怕我?”
任鲥震惊之余,神情有些黯然。顾循之没想到任鲥竟会误会到那方面去,心中愧疚更甚,不觉流下眼泪:
“不不不!不是师兄的错!一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