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 睡得深沉。
鲲鹏睡着的样子异常温驯。他枕着烛龙冰冷的手背, 热乎乎的脸颊贴上来, 泛起一层微醺的红晕。
平时咋咋呼呼的小神鸟毫无防备地蜷着,乌黑的长发铺开在床铺上,发间散落着骄阳般的飘带。
他睡着的样子,有些可爱。
窗外亮着幽冷苍白的光,仿佛浮空岛的一切喧嚣, 都很远很远。
无人能看到的黑暗里,烛龙盈盈地笑了, 那笑容仿佛冰上流水, 转瞬即逝。
他微微俯身。
……
头疼欲裂,身体酸痛。鲲鹏的视线开始逐渐聚焦,陌生的环境。
“我天哪!”
他猛地坐起。
这本该是给烛龙安排的地方。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拼命想回想些什么, 脑袋却疼得完全转不动, 只想起一些零碎的回忆:他胡乱按了楼层,趴在大门口拨暗纹,然后……他好像张开胳膊, 扑进了谁的怀中!
他不敢往下想,腾地掀开了被子,冒冒失失拉开房门,险些撞上了什么人。
“吓我一跳!这么大铁家伙, 走路消音的么?”
6783的光电眼闪了闪:“好的收到,以后我随行拉警报。此外,纠正您:我是合金质地,并不是铁。”
鲲鹏连连摆手:“……警报还是免了。”他越过6783走了一步,忽然回想起来:“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在这里?”
“是的,领主大人。”
“昨天我……”鲲鹏不自觉有些尴尬,“昨天发生了什么,你知道么?”
6783毫无感情地清了清机械音:“您在凌晨三点二十八分抵达大门,烛龙大人开门之后,您只花了零点三秒就扑了上来。”
鲲鹏凝固在原地。
原来昨天真不是在做梦。
“他……是不是立刻甩开我了?”
“不。您不愿意松手,四处乱蹭,还抱着他,由衷称赞烛龙大人好香。”
“……”
“到房间您也没松手,抓着他的手睡着的。”
6783僵硬地笑了:“您不信么?我可以回放的。”
“……别。”
鲲鹏把脸埋进手里,谁看到他的醉样都可以,他去烦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烛龙。为什么是他拼命想留下好印象的烛龙。
他现在真后悔昨天一时烦闷,多喝了几杯。
“您看起来很丧气。”
“能不丧么……”他现在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安详去世。
“为什么?”
“说了你的铁脑瓜也不懂。烛龙呢?”
“他吻了您之后就出门去了,具体位置尝试连接服务器搜索中……”
“哦,出门去了。”他忽然反应过来。“……你刚说什么?”
“神经网络搜索中。”
“不是这句,上一句!”
6783眨了眨眼睛:“出门去了。”
鲲鹏快被这机械人气的冒烟:“你故意的是吧,我说第一句!”
“好的收到,以后我随行拉警报。”
“……”
6783机械地笑了笑:“我逗您的,他吻您了。所以,您需要看回放么?”
“不不不不看了。”他莫名纠结起来,“我出门去了。”
走了两步,他又忽然回过头来,看到6783正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他。
“……算了,我……还是看看吧。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你站过来。”
6783顺从地站了过去,鲲鹏把他摆成面墙站立的姿势,自己站在他身后,这样他既能看到墙上的投影,又不会被6783录下他的反应。
“这下好了,你放吧。”
安宁的夜晚立即投射在贴着灰色斜纹布的墙面上。
只看了一眼,他恨不得当场去世。
他枕着烛龙的手背,毫无防备地睡着,两颊都是和煦的绯色。他似乎在絮絮说着什么,但声音太轻完全听不清,直到烛龙轻轻俯身——
鲲鹏下意识屏住呼吸。他侧对着画面,银发如流水般滑落,遮住了二人的脸。
是真的!
他的头脑立即一片空白。
这之后,烛龙轻轻抽走了手背,安静地看了他很久,这才伸手帮他理了理头发间睡得凌乱的火红飘带。
烛龙不是应该……很讨厌他么,他平时是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昨晚他醉醺醺地闯了进来,为什么他看起来毫不生气,甚至动作还有些……亲昵。
和平时他见到的不苟言笑的烛龙,完全不一样。
紧接着,他感到一阵失落:“6783,这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6783刚要回头,被他一把推了回去:“不许回头看。我是说,亲在哪里。亲额头还是亲别的地方,差别很大的。这,什么也看不清。”
亲额头,也许还是把他当可爱的小跟屁虫,和看到小猫小狗摸了摸头,没什么大差别。
“6783不知道。”
“哎。”鲲鹏轻轻叹了一口气。这该让他如何界定。不过,至少证明了一点,烛龙没有看起来那么讨厌他。
门口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鲲鹏刚看到走进的人,几乎是跳起来蒙上了6783投影的光电眼。
“……你、你回来了。”
烛龙看起来没有任何改变,还是如冰似雪的淡然。他狭长的眸轻扫了一眼鲲鹏,“你在做什么?”
6783:“禀……”
“没……没什么。”鲲鹏立即按住6783的嘴巴,“你先下去。”
优先级更高的烛龙没有下令,6783暂且按鲲鹏的命令退下。鲲鹏悄悄瞥了一眼,烛龙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随手翻开昨天放下的书籍。
他看起来一切正常。
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鲲鹏不得不越过沙发上的烛龙,随手拎起电话,他的衬衫顺势拉起,露出一小片削薄纤瘦的腰。
烛龙敛起自己的目光。
“领主大人,实在对不起,昨晚转移的铎元素,马上给您送回蒸汽炉……”
这之后鲲鹏连续接到了几个电话,这些昨天和他虚与委蛇打太极的贵族财阀,每个都声泪俱下反思自己不该趁机灌醉他、转移铎元素。挂掉电话,鲲鹏一头雾水,“什么情况,怎么忽然态度变化这么大?”
“谁知道呢。”烛龙淡然说。
鲲鹏直觉认为和烛龙消失的这几个小时有关。
烛龙的指尖停在古朴的书页上,他的骨节漂亮得宛如冰河,连翻动书页的声音都因为这双好看的手,显得格外动听。
昨晚的碎片记忆忽然复苏——他好像……好像吻了这双手。
鲲鹏立即站起身子,他感到自己的血脉迅速沸腾喷涌。
他生气么?讨厌么?
鲲鹏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些答案,可烛龙看起来神色无比淡然,甚至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