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瞪他,却顺手提起两坛新酒,重重往食案上一放,对萧一鸣勾了勾唇:“说吧,要怎么喝?”
萧一鸣莫名其妙被卷入其中,茫然且惶惑。
正想张口推辞,不料傅千凝手疾眼快,抓起筷子,夹了颗肉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堵住他的嘴。
“你!只许跟我喝酒!不许和我说话!才不想在这大喜日子听你‘嗝’一整夜!”
萧一鸣遭她大庭广众下喂食,本已满脸通红,再听“一整夜”这几个字尤为暧昧,恨不得立即原地消失。
这性情豪迈的姑娘既已邀战,他再退让,没准真被当成“怜香惜玉”,只得顺应形势,摆了个手势,表示规矩由她定。
傅千凝笑得张狂:“单独对饮多没劲啊!你我分头向每位客人各敬一碗酒,看谁先趴下,以后管谁叫‘爷’!”
萧一鸣哪里咽得下这口气?然则他不敢和她对话,略一颔首,往东边筵席走去。
傅千凝忙催弟弟跟上作监督,自己则让二哥负责计算。
她笑貌可掬,素手举起满满一碗酒,昂首饮尽佳酿。
周旋于数十人间奉觞,连饮十余碗,容色如常,无懈无怠,洒脱飞扬。
宋思锐略施小计把她支开,随即和宋思勉共同应酬。
薄唇扬起轻笑,他暗喜今晚将无捣蛋鬼滋扰他的洞房花烛夜。
···
直至人定,喧闹方散。
宋思锐陪父兄送走大半宾客,见傅千凝和萧一鸣均喝得脸色泛红,脚步轻浮,竟还在比拼……当下戏谑一笑,自顾快步赶往院落。
月华和雪光倒映进他的长眸,喜悦光芒中透着些许紧张。
为这一夜,他等了整整两年有余。
不……也许,从她满月那日,两手相握,便注定会有相牵一生的岁月。
喜房雕花大红花烛火光摇曳,红帐倾泻,弥漫极隐约的陌生甜香。
侍婢、喜娘等十几人挤了一屋,长条案上摆设同牢、合卺、结发三礼所需的用具,及代表“早生贵子”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干果。
宋思锐笑吟吟从全福太太的红漆托盘中拿起一把玉如意,心急火燎想掀开大红绸缎盖头,又生怕过分着急,会惹人嘲笑,且吓到他的妻。
新娘子腰杆笔直,端然静坐,金银线刺绣与层叠云霞红缎华美之极。
盖头四边垂下金花装饰,光芒夺目,遮盖他朝思暮想的丽容。
玉如意悄悄挪至盖头下方,他低声调笑道:“如此良夜,正是吃螃蟹的好日子。”
新娘子藏于袖内的双手似是攥了攥丝帕,凝神屏息,静待他掀起红绸。
宋思锐故作矜持,只掀了数寸。
他越是迟疑,新娘越是拘谨,像担忧他不悦,柔声细语:“夫君喜欢吃螃蟹,妾让人马上准备。”
宋思锐一呆,几乎疑心林昀熹在开玩笑。
声音、语气……听着没错,可他的小螃蟹生于无拘束的海岛,连万福礼都是在失忆后才学的,竟会唤他“夫君”?自称“妾”?故意叫给王府侍婢听的?
“是啊!你居然忘了,我最喜欢吃螃蟹?”他仍维持笑眯眯的神情,两眼已转向四周。
“没忘,只是冬天的蟹不如秋天好……”
由金玉珠宝堆砌的新娘再度暗攥袖子。
宋思锐垂下眉眼以掩饰震悚,用平和语调对屋内众仆侍道:“良宵美景,月色如霜,你们速速将东西挪至院中,再去小厨房蒸几个螃蟹,供我和三少夫人把酒赏雪,对月行礼,好让天地共见证。”
最后那句话,情深款款,温柔笃定。
余人虽觉此举怪诞,但三公子成长于海外,大抵所受教育、遵循的礼节不同,或者另有特殊癖好,也未尝不可。
于是,众女齐心合力,将诸物逐一搬出新房,忙得不可开交。
宋思锐咬紧下唇,努力稳住呼吸,双拳在袍袖内掐出血。
疼痛会让人保持清醒和理智。
趁外头忙于布置、另备吃食,他徐徐拿起“喜”字一侧的鎏金铜烛台,步步走向端坐的佳人,口中念念有词。
“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他一手轻轻旋掉蜡烛,一手将烛台快速探进红绸,以顶部尖钉直抵红嫁衣上的纤长颈脖。
“赏月前,不妨先说说,把我的新娘子藏哪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章鱼:有人偷换我的螃蟹!怒摔!
·
谢谢兔子的地雷~么么哒(╯3╰)
☆、第六十七章
#67
布置喜庆的婚房内弥漫着死寂。
宋思锐昂然立于床外三尺, 左手蜡烛倾侧, 落下滴滴红蜡, 宛如血泪。
感受到烛台插针的尖锐, 以及新郎官竭力遏制的怒火,红盖头下女子无可抑制地哆嗦着,嘶哑嗓音也染上颤意。
“三、三公子,您……好好的, 为何开玩笑?”
“开玩笑的, 是你。”
宋思锐话音冷似冰刀。
“您说什么?我是……昀熹啊!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
“你也许曾是‘林昀熹’, 可你, 绝非我宋思锐的妻。”
这句话从轻磨牙齿缝隙间挤出, 字字透着狠劲,教女子抖得更厉害了。
她周身珠玉磕碰,发出微弱声响, 伴随喉底泣音,呈现脆弱易碎之感。
宋思锐自问昔时忍过辱、受过气,面对巨大冤屈亦能稳住,可这一刻, 他只想一剑了结眼前人。
他失而复得、千辛万苦相护、重新讨回的娇妻, 在人生最期待的日子里, 被人换了去?
若非无人作质,难寻昀熹,他定要给她颜色瞅瞅。
僵持片晌,女子泣道:“您定是误会了……何不揭开盖头, 瞧清我的容貌?”
宋思锐的确好奇,她和昀熹到底有几分相近,是否真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可他忽而记起,棠族人擅长的诡术很多,如摄魂术、换脸术等等。
他不确认这人有否从崔夫人或巫医处习取诡秘方法来迷惑他,索性眼不见为净。
“不必细看,你和她再相相似,也不可能骗得过我。我该如何称呼你?我可没法像兄长那般直呼你为‘阿微’……”
“此话何意?你、你早知……她是个假千金?”
宋思锐懒得费唇舌,反手以烛台底部,连点她几处要穴,冷笑:“你们母女厚颜无耻!简直令人发指!说!昀熹究竟在何处?”
阿微本不会武功,压根儿无反抗余地。她痛哼一声,没有大声求援,只有泪水不断滴落在艳红婚服上。
宋思锐不耐烦到极点,长久以来的良好涵养,驱使他摁下踹她两脚的狠心。
“凭什么?”阿微啜泣声中翻涌恨意,“我拿回属于自己的身份、爹娘和婚约,也有错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