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本能地守卫山隘, 立刻横剑阻拦,恰在这时,另一苗人五指成拳,挥向他们, 一阵黄色的雾状粉末迅速随着夜风散开。
山隘后的三人也被这阵诡异的黄烟笼罩,白柳茫然无觉, 秦松却暗道不好,晃了两下, 就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褚楼也中了招, 他双膝一软, 跪倒在地。
两名苗人趁机从他身旁跃过, 飞扑向秦凤池。其中一人刚要抓住秦凤池的肩膀, 便见这男子倏然睁眼,厉目直视他, 一只手如同铁钳,狠狠抓住了他的手。
“三哥!!”这苗人大喊一声。
另一人就用力拍向秦凤池,也不知做了什么手脚, 就见秦凤池浑身松懈,瘫软下去。他随即抓起人就扛到肩上,准备撤退。
“凤池!!”褚楼睚眦目裂,伸手抠入大腿的伤口,剧疼之下,得以短暂地凝聚起劲力。
他拔地而起,几个疾点地,身如白虹贯日,转眼便拦在了两名苗人的前方。
“放、下、他!”他满身鲜血,状如恶鬼。
两人见状,简直想不起来几刻钟前,这人是个什么模样。
高个子心里少见地害怕起来。
他还想活,眼前这人却是个主动赴死的,他们两人岂能平等?
“还给你!”他一咬牙,突然将肩上的男人抛向褚楼。
褚楼眼里就只剩下秦凤池,哪里还顾得上其余人?两名苗人趁机朝后退去。
“老秦……”他接住对方,单膝直接跪地,又不敢完全放松。此时他只要松懈那么分毫,恐怕再也难以站起来。
秦凤池神志竟是清醒的,他一直拼命运转内力,此时终于能够稍微活动,便一把搂住褚楼,眼中淌出眼泪来。
他不敢细看褚楼的伤,心口撕扯。
“谁也别想抢走你,”褚楼蹭蹭他的脸,双眼极倦,委屈地抱怨,“老秦……我太疼了。”
秦凤池吃力地握住他不停颤抖的手,又酸又甜,又苦又涩。
远去的脚步声又回转来。
褚楼猛地回头,就见来路出现了六人。剩下的苗人都来了。
“年轻人,你如此有韧性,何愁将来没有前途?”
白枫缓缓地从六人身后走出。
他用赞赏的眼神看过褚楼,然后很自然地移到秦凤池身上,“我只要带走我族的圣子,不伤余者性命。即使你的人杀了我两个苗仆。”
他对秦凤池说。
“不行!”褚楼勉力杵着剑,执拗地大喊,“我不同意!”
秦凤池痛惜地轻抚他的手。
最开始的时候,这只手白瘦纤长,指甲圆润粉红,一看就养尊处优——可现在,这手青筋绽出,手背遍布伤痕,指甲有几处都翻起,血肉模糊。
他怎能忍受!
皇爷……是对的。
他本当甘守孤独,不该碰触红尘。
这对红尘又怎么称得上公平呢?
秦凤池反复吸气,慢慢坐了起来。他轻柔地抚触褚楼的后颈,用力将褚楼摁向自己的肩膀。
“……幺儿,你总会救出我的,”他小心地碰了碰褚楼散乱的发丝,沙哑道,“我等着你。”说罢手指用力,怀里人似乎拼命挣扎了那么一瞬,然而最后还是倒在他怀里。
白枫揣着手,冷眼看他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铜皮铁骨的,何至于如此!”他讥讽道。
秦凤池却懒得理会他,伸手朝白柳招了招:“过来。”
白柳惧怕地看了他身后的老巫祝,又低头看秦松,小步跑过去。
“你守好他们两人,等我们走了,先弄醒秦松。”秦凤池低声嘱咐他,“下山到了榕州府,再叫醒褚楼。”
白柳抿嘴,半晌坚定地点点头。
他立刻就站在褚楼身前,严严实实地挡着对方。
白枫与他警惕的目光对上,不知为何,面无表情地垂眸,也没有生气。
在回万山城的路上。
他突然开口:“你还有几分聪明劲儿。”
竟然知道他对白柳有几分看重,拿那孩子来防着他下黑手。
秦凤池满脑子都是伤成血人的褚楼,心烦意乱,懒得理会他。
他只是焦虑,白柳能够做到他要求的事吗?会不会有其他人出现?
白柳能否护住他们?
越想,他的脸色就越阴晴不定。
黑黢黢的山隘里,月亮隐匿到了云层后头,夜色幽暗。
白柳听着外头打旋的呼啸风声,害怕地抱膝蜷坐。他看着山隘外那条通往万山城的狭窄山道,心头那股恐惧和战栗仍然挥之不去。
他于是看向褚楼。
对方那一身月白的纱罗外衣,此时全被鲜血浸透。那张脸上血乎刺拉,头发打着绺黏在额头,狼狈凌乱。即便在昏迷中,他也眉头紧锁,仿佛正为什么事而难受,显得十分幼稚,却也令人心疼。
可白柳又忆起这人之前的疯劲,打了个寒颤。
他从没见过如此不要命的人!褚楼如此豁出去,难道就是为了秦大人吗?
褚楼一无所知。
他仿佛沉浸在一个模糊但十分特殊的梦境里,四处大火,皮肤烧灼,找不到出路。
‘我要找一个人。’
褚楼记得很清楚,他一定要找到一个人……虽然他记不得那个人的名字,但是他知道那是一个很好看,很温柔的人。
长得特别好看!
他赤脚走在火炭地上,感觉浑身上下都阵阵疼痛。他低头看看自己烧焦的双脚,苦中作乐地想:‘我也算做了一回男美人鱼?’
秦松晃醒他的时候,他还处在找不到人的绝望中,醒来眼角便滚下一道泪痕。
“你……”秦松愣住了。
“你师父呢?”褚楼抓住他的肩膀,声音粗粝到吓到他自己。
提起师父,秦松垂下头:“小柳说,师父主动跟着那帮人回去万山城了。”
褚楼脑子一炸,立刻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你伤很重,别——”
不用秦松多说,褚楼直接摔下了床。他这才发现自己全身裹得和粽子似的,大腿和后背火辣辣的,又麻又痛。刚才这番动作,他就能感到大腿上的伤口再次崩裂,多出一股湿热感。
秦松现在再看褚楼,心里既感激也愧疚。
甚至暗暗敬佩。
他扶起褚楼,忍不住责备:“褚云开,你的刀伤和内伤都不轻,如果不调养好,你会废掉的!”
“那又如何!”褚楼撑住床围,四下找寻自己的剑,“秦凤池在老贼手里多待一日,还不知会受什么折磨,我必须要去救他!”
两人僵持不下时,白柳正好端着药推门而入,诧异地看向他俩。
“褚大哥,你得先把伤养好了才能去救人啊,”他将药碗递给褚楼,“我娘说了,秦大人兴许是要替圣子养蛊王,去反噬,暂时不会有性命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