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
裴桓并不意外,先帝将自己传至紫宸殿那一晚,他心中便有了些定数。而先帝置在案上的那道假遗昭,自是用来气他的。奕王已薨,这皇位,怎能传给地下之人?
先帝大概是不甘心罢,到最后,那登上皇位之人,却不是他最心爱的晏儿。
思至此,裴桓眼中的轻蔑又盛了几分。
新帝登基大典将于七月初七举行。
第48章
“我飘啊飘,你摇啊摇,无根的野草……”
“凡事皆有定数,遇事不可强求,这善缘也罢,孽缘也罢,还请施主切记,不可相求……”
“阿珠阿环只愿小姐顺遂一生,享尽荣华富贵……”
“太子妃嫂嫂又为何喜欢晏哥哥……”
“等我回来……”
傅箐以为自己坠入了一口深井之中,不知是谁俯在井口那处说话,话音碰到井壁又弹将回来,在她耳边崩裂开,回音靡靡。
记忆尽头有道忽明忽灭的光,傅箐随着光源寻去,迷雾拨开,现出那一方桃花源的红瓣来。
只那不是桃花瓣,是阿珠红肿的双眼。
“王妃,醒醒,醒醒——您又做梦了……”
傅箐眼前渐渐恢复清明,记忆也重归旧处。
“今儿什么日子了?”
阿珠拿了方帕子,将傅箐额上的细汗一点点拭去。这都是方才她梦魔时逼出来的冷汗。
“六月廿六了。”
六月廿六。离新帝登基的日子只有十日了。
“我渴了。”傅箐冲阿珠眨了眨眼。
“阿珠这便去拿水。”阿珠忙不迭要起身,不过许是蹲在床前唤傅箐久了,脚蹲麻了却不自知,站起来后,身子不自觉晃了一晃。
“阿珠,你上来歇会儿,我自己去。”傅箐说着要从床上下来,却被阿珠止住了。她回过头来,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鼻尖却忍不住酸涩。
她家小姐这般好,却又为何这般命苦。
“王妃,就让阿珠为您做点事儿罢。”
傅箐这才又躺了下去,抬眼看着床帐上的花纹。先前是四龙纹,现下是云纹,往后又会是什么。
先帝驾崩后,裴桓寻了个由头,说这奕王薨前,曾同太傅府一起,与胡人相勾结贩卖私盐。欲加之罪,有何患无辞,一夜之间,傅箐由东宫主母,沦为掖庭宫中的罪臣之妇,听候新帝发落。
思至此,傅箐嗤笑出声来,她觉得自己现下这日子过得还真是狼狈,倒不如小说中原主傅箐直接暴毙来得痛快。
方才在梦中,那着一身玄黑之人,流了很多血,血自前襟喷涌而出,将身上华服染得渐深了几分。眼前一片殷红,她迟钝地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的睫毛上似乎也挂着一滴血珠。
……是梦吗?
那人犹在她耳边不住颤抖轻笑道:“傅箐,你可真是好样的……”
……
先帝驾崩后的第二日,裴桓来到了她的八凤殿。只这次不同,以往他都是翻的偏窗,只这次,他是光明正大地、以他新帝的身份来见她这罪臣之妇的。
“都先下去。”
“陛下——”
“下去。”他只不过挥了挥手,一屋子的人便都退了出去。
傅箐垂首,见拖曳于地上的一角龙袍,神色淡淡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裴桓上前两步,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望着他。他说:“看着我,再说一次。”
傅箐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道出来。
一上手,裴桓哪里舍得放开她,指腹摩挲着她下巴弧度,轻笑道:“你就连做个样子都不愿。”
“……放手。”
“你喊我陛下,我又该喊你什么?奕王妃?傅卿?还是傅箐?”
傅箐面上终于有了道裂缝,退后几步,大惊失色道:“你怎么……怎么会……”
“前几日,信王府上来了位贵客,卿儿这般聪慧,不妨来猜猜,这贵客会是谁?”
“……”
朱雨?
只会是她,这个傅箐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裴桓又逼近几步,伸手将傅箐拦腰揽了来,低下头和她鼻尖碰着鼻尖:“我不管你是傅卿,还是傅箐,我可以一概既往不咎。现下一切都结束了,你我也不必掩着,我自会给你一个名头……”
傅箐闻言,嗤笑一声:“皇后可以吗?”
裴桓脸一黑,手上使劲:“你不要太过分……”
“你既已是皇帝,要什么样的佳丽没有,我不过是别处来的孤魂野鬼,自视配不上你,还恳请陛下放我一马罢。”
裴桓没有作答,只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倏忽一笑,腾出一只手来将她的脸掰正,不管不顾便要亲下去,另一只手仍是掐着她的细腰,不让她动弹。
“为何我和裴晏大婚那日,你没有下药毒杀我?”
双唇堪堪挤上时,裴桓听得傅箐这般问,顿了一顿,复松开她,挑着眉似笑非笑问道:“你原是知晓?”
若非裴桓主观意志改变了,她早就会被炮灰了。
“自然是随我心意。”
自然是随他心意。
他不开心了,可以随意取人性命;他开心了,便可以像逗弄路边的狗一般,绕她一命。
“裴桓,孤魂野鬼实则是食人阳血的,裴晏被我克死了……”
“我若是信这些牛鬼神蛇,夜半早便被无数找上门来的冤鬼带走……卿儿是个聪明人,应当知晓此刻在我面前提裴晏会是什么下场。”他薄唇突然又凑上来贴于傅箐耳侧,暧昧道,“再者说,我巴不得你将我身上阳血吸净才好……”
“我不……”
“你今天说几个“不”字,我便要你几次。”
“我绝不……”
他阴恻恻笑了:“傅箐。你这是在找死。”
傅箐冷不防脚下失重,整个人腾空而起,再寻得实感时,已被裴桓压在了身下。
“上次弄疼你了,这次你乖一些,我好好疼……”
“你”字还未说出口,心口一疼。
每每同她吵架拌嘴时,他都气得心口疼,一下子竟分不清这痛感是实是虚。
恍惚间,只见一滴血珠落在她的鸦睫上。
啪嗒。又是一滴。
他这才不敢置信地朝自己胸口望去,一根金钗,扎实插进了前襟。
胸口钝钝得疼,好似这刺进来的,不是一根金钗,而是一柄匕首,生生划了一刀又一刀。他怔愣一瞬才从她身上爬起,右手不自觉捂上心口。
她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眼神确实是望着他这方向,却又没有在看他,好似方才发狠的人根本不是她。
金钗钗尖虽很是锐利,但实则扎得并不深。
裴桓倏忽大笑起来,右手抓起傅箐的手往他心口带。
“来啊!再扎深一些啊,不是想我死吗?”
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