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准时到校上晚自习。
纪席没来上晚自习。
舒夏以为沈拾会周一的时候找他,没想到他这么着急,专门待在教室等他。
沈拾的办公室,依旧井井有条,多肉长大了不少,旁边还新添了一盆多肉,青色的,毛茸茸的。
舒夏的心思飘的很远,没有注意到沈拾到底说了什么。
“舒夏同学,有困难就告诉老师。”这话实在太熟悉,也很敏感,成功把他飘向爪哇国的思绪拉回来。
他淡淡的说:“老师,我很好,没有困难,我会好好学习的。”
“怎么没有困难?你看看你妈妈都病成什么样了,你也真是,就算再生气,也不该离家出走,你妈很担心你。”沈拾叹口气说,“而且,你怎么骗老师说你爸爸打工去了?老师没有恶意,只是想多了解一下你的情况,你是根好苗子,老师对你的期望很大。”
舒夏突然很烦他的唠叨,忍着烦躁问:“老师,我妈,她说了什么?”
怎么变成他离家出走了?还担心他?他生气吗?
仅仅是生气而已吗?他明明是恐惧,恐惧不知道什么时候毫无防备的喝下他们的血,恐惧着梅婷,恐惧着舒大庆,恐惧那样的生活。
“她说了一些你家的情况,我能看出来她身体很不好,但是你不能逃跑啊,就算很困难,也应该找老师,找政府,把困难解决了,老师也知道你很辛苦,要上课,要照顾家里,但是,舒夏啊,她是你母亲,还有你爸爸……”
“所以,我妈的意思是我受不了家里的重担,把她抛弃了?”舒夏哑声问。
沈拾叹口气:“老师知道,你们这个年龄段都有叛逆期,多沟通就好了,老师可以帮你,我们一起克服。”
“老师,”舒夏拔高音量叫他,“我没有困难,我的问题已经没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去上课了。”
“舒夏,再……”沈拾话还未完,他就夺门而出。
他居然成了一个受不了家庭困难而逃跑的胆小鬼!
一股火气在心底直冒,有苦说不出,到最后成他的错了?
去厕所洗了把脸,把快要冒出来的眼泪全部清洗干净,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就说吧,他听到的闲言碎语已经够多了,不过是说他不孝而已,他连舒大庆都打了,早就没有孝心了,还怕别人说什么。
胆小鬼又怎样?
离家出走又怎样?
他现在已经不需要担惊受怕,有自己的避烂所了。
进教室的时候,毫不意外的得到一些注目,舒夏以前没觉得什么,现在却像刺猬似的竖起全身的刺儿,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往自己的位置上去。
许烯看了他一眼,没敢多问沈拾找他的事。
其实沈拾找他的情况已经很多,因为他学习好,学习好的同学都会得到老师的关注。
只不过这次他脸色不好看,许烯猜测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舒夏把试卷拿出来,看了一眼黑板上方的钟表,七点半了。
他们晚自习是两节课,八点半下课。
还有一个小时,就是六十分钟。
还有理综没做,理综高考考试时间是两个半小时,三科平分就是五十分钟一科。
每科预留十分钟检查,就是四十分钟。
离下课还有一个小时,争取做两科。
晚自习大家也不安静,叽叽喳喳的讨论,说什么的都有,张主任一会儿就来一次,不是站前门就是在后门。
班上有通讯员,只要情况不对,就大大的咳嗽两声,大家就知道老师来了。
老师来了,这个信号很恐怖。
吃零食,聊天的,谈情说爱的,打游戏的,通通拿出书本,腰杆挺得笔直,故作深沉的探讨学术问题。
张主任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能面不改色的问好,顺便提出一两个问题。
主任,看这题,如果p点是可移动的,求它的最大移动范围,您看看是不是这样?
主任好,这个题啊,我判断不出来到底是同位语还是定语从句,您看……
主任,这个氧化剂与还原剂我分辨不出来,您看……
高二三班是张主任的噩梦。
他只是政治专业毕业,根本理解不了他们理科班的问题,不过姜还是老的辣,每次只要站在门口,他们就自觉的坐好,看书做题。
舒夏不知道张主任来了几次,同学问了几个问题,他把耳边的杂音抛到九霄云外,认认真真的做题。
理综三门,化学和物理比较难,还有多选题。
和全国理综卷不同,一中的试卷三科各占一百分,选择题,填空题和解答题。
舒夏只做化学和物理的部分。
要说薄弱的一科,应该是生物,它有些偏向于文,就像文科的地理有些偏向于理科,需要背的东西多,他不爱背书,所以生物算是他的弱势科目。
按照约定的时间,下课铃响起的时候,他停下笔,有些跟不上时间的速度,还需要不断的练习。
算起来,今天将是他第一次在晚上睡在自己的小窝里。
毫不意外,他失眠了。
思绪很乱,找不到烦闷的源头,他只能看书来缓解。
可能是沈拾找他的事,可能是纪席没来上课,可能是环境陌生,虽然是他亲手布置的。
说不上来的烦躁。
他拿起了《人间失格》,翻开扉页,有作者的简介,他没看,翻到前言部分。
……
我,曾经看过三张那个男人的相片。
其中一张,应该是那男人的幼年时代吧!
推估约为十岁时所拍摄的相片,那孩子被一大群女孩包围(可想而知,大概是孩子的姐妹以及堂姐妹们)站在庭院池塘旁,穿着粗条纹的和服裤裙,头微微呈三十度向左偏,’笑得丑丑的。
丑丑的?不过,对于迟钝的人而言(意即对美丑并不关心的人),则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仿佛那孩子的笑脸很普通而说道:“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啊!”即使嘴里说得很谄媚,也未必听得出其中的虚情假意。
……
第一手札
一直以来,我过着羞耻的生活。
看到这里,舒夏愣了愣,好似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说羞耻没那么严重,只是隐藏着,只要别人不知道,他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生活。
他一直坚信只要没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就表示能相安无事。
就像对纪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