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自然不会,可我会。”
她怕自己失了礼数丢了沈淮的颜面, 她怕自己会给沈淮带来灾难, 她更怕自己心中那股无以名状的恐慌。
九将军无牵无挂战死沙场也算全了一世杀伐, 可她现在有沈淮,有了牵挂,有了软肋, 她身边所有的未知危险都让她忧虑,她总感觉这种平静圆满的日子是不属于她的,包括沈淮也不属于她。
她知道自己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有些杞人忧天,可她这个人霉到了骨子里, 她预感的事情没有糟糕只有更糟。
沈淮手指摩挲着她的手心:“不过普通家宴,爹娘和我都在,不用怕。”
慕玖还未答话只听一语朗声道:“卿书怎不进殿?”
沈淮松开攥着慕玖的手躬身一礼:“参见太子殿下。”
慕玖忙委身一礼,烛光之下李覃长身玉立,玄色蛟龙袍,紫金冠束发,朗眉星目雍容华贵,他探究的看了她一眼略抬了抬手:“这位便是慕小姐?百闻不如一见,果真与众不同。”
慕玖对于自己的容貌很有自知之明,不过勉强算得上能看,这份与众不同自然更多是得益于九将军的身份,她低垂着头道:“太子殿下过誉。”
李覃道:“孤从不妄言。”
沈淮不着痕迹的挡在慕玖身前隔绝了李覃的目光:“太子殿下请。”
三人行至御清台正殿行礼落座,慕玖的种种表现大大出乎了沈淮的预料,言行举止有礼有度落落大方,端的是名门闺秀的气度,繁琐的宫廷礼仪竟没有出半分纰漏,那种熟稔自然绝非一朝一夕的走马观花而是经年累月的浸润。
可她明明从未入过宫廷,更勿论学习这些令她厌烦的礼仪,沈淮望着宫灯之下眉目清淡的慕玖不知为何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仿佛上辈子他就对她情根深种偏又陌生的好似从未相识一般。
丝竹笙箫渐起,隔着水声潺潺格外好听,慕玖脊背挺得笔直侧目看了沈淮一眼低声道:“御膳味道还不错,怎不见你动筷呢?”
沈淮回神:“不合胃口。”
慕玖往他身边靠了靠轻叹道:“珍馐佳肴吃多了养出你这么多毛病。”
沈淮夹了一筷翡翠鸡丝放在她面前的素瓷小碟中低语道:“我也未见你动过几筷,既喜欢吃便多吃一点,没人注意这边的动静。”
慕玖舔了舔嘴唇,夹起鸡丝细细咀嚼,这宫里真不是人待得地方,她这样端了一个晚上比她打一场仗还要累,她自斟了一杯清酒道:“宫宴一般何时结束?”
“闷了?”
她摇了摇头:“怕你饿到肚子,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待宫宴结束我陪你去吃。”
沈淮附在她耳边道:“我想吃你做的面。”
“哦。”慕玖愕然,她也只会煮面,难吃的要命,他竟然还想吃第二次?
余光不经意瞥到他腰间的荷包,她正欲伸手去摘偏被他一把攥住了手一本正经的告诫道:“大庭广众之下别动手动脚的。”
慕玖焦急道:“你也不怕丢人,堂堂淮阳侯佩戴一个这么丑的荷包。”
沈淮轻笑:“我喜欢。”
两个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语,安阳长公主悬了一晚上的心刚要放下上首的皇上对沈淮道:“明日北大营校场练兵,你带念汝去瞧瞧。”
慕玖惶恐道:“民女不过一介弱质女流,无才无德,怎么能去皇家重地北大营。”
沈淮道:“皇舅,念汝未出闺阁去北大营终归不妥。”
安阳长公主笑道:“念汝自幼养于深闺,没见过打打杀杀的场面,皇兄要把人吓病了我可要找你讨说法的。”
皇上把手中的酒杯搁置在几案上,轻微的声响让喧闹的大殿瞬时安静了下来,慕玖心下一沉,下意识的想跪地请罪,反正认罪什么的她一向信手拈来,沈淮悄然拉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压制在心口无法疏解的暴躁一时让她心烦意乱。
她喝了一杯冷酒方感觉清醒一些,阖目平复了一下情绪,她和卿书在一起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皇上道:“你们就不要在朕眼皮子底下故弄玄虚了。”
李覃轻叹了一口气,淡笑道:“九皇妹也过去,无妨的。”
慕玖感觉自己太过杯弓蛇影了,北晋皇上总不可能让她入仕为官,她是卿书的妻子但她并不想依附他而生,她想成为他的臂膀成为他的后盾,只要不让她攻打南诏,她乐意为北晋出谋划策。
她舒展手心抬眸笑道:“皇上,民女明日若一时失言说错了话万望皇上不要怪罪。”
“朕看上去有那么不通情理吗?”
他笑起来胡子一翘一翘的看起来分外慈祥,慕玖认真道:“你是我见过最通情达理的皇上。”
皇上被她一本正经的语气逗乐了,捋了捋胡子:“所以以后进宫不必拘礼,朕并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奈何祖宗之法不可废。”
她偏头对视上沈淮的目光雀跃道:“我明日能不能骑马?”
他含笑点头,她道:“射箭呢?”
他又点了点头,她摇着他的胳膊道:“有没有彩头?”
沈淮还未回话,蓦然感觉手臂一疼,慕玖的手指隔着衣服紧紧箍着他的胳膊几乎嵌进血肉,他沉声问道:“念汝?”
慕玖漆黑如墨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嘴唇乌紫,望向他的目光毫无任何焦距,她艰难道:“带我……离开……”
殿内水袖轻扬,歌舞曼妙,沈淮只言慕玖不胜酒力把她打横抱起悄然离开了御清台。
慕玖攥着他的前襟偎在了他的胸前,额上渗出一层冷汗,她竭尽全力保持清醒终归抵不过体内不受控制的内力,这是后期无夙之毒的发病征兆,会让她彻彻底底变成一个六亲不认杀人如麻的怪物。
她已经没有办法去思考为何她重生之后还会一次又一次的犯病,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卿书是不可能制衡住癫狂的她的,她若伤了他该怎么办?
马车快速驶离了皇宫,慕玖身上的单衫被冷汗浸透,鬓发凌乱,手背青筋暴起指甲嵌入掌心渗出殷红的鲜血,她的眼睛空洞无神眼角却噙着泪水。
沈淮手足无措的抱着她大脑之中一片空白,慕玖抓住他的袖口,斑斑鲜血顺着素白的宽袖晕染开来,她哑声道:“去……去候府……”
“念汝,没事的,已经传太医了。”沈淮回想着以前她发病之后的解决方法,每次都是毫无征兆的开始然后毫无征兆的结束,他俯身把她拥入怀中往她体内输送内力试图缓解她的痛苦。
绵柔的内力如同泥牛入海被一股莫名的力量侵蚀,她紊乱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侧:“卿……卿书,没用的……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智,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武功内力,你答应我,不要靠近我好不好?”
“马上就到候府了,你忍一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