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还没有开口问原因，就听凯文说道：“这论文，还不如你不交，至少我还图个清闲。”

“可取之处不过一点：阿莱娜的快速愈合能力，可以试着和生物制药的同学一起研究。”第十三章

伊恩在心底叹了口气，他其实也知道自己的这篇论文并不好，说是条理清楚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伊恩当时是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进学校，后来成为凯文的学生。凯文非常年轻，他和帕特里克师出同门，但比帕特里克小一岁，是那时候学院最年轻的教授。

伊恩第一次看见凯文，心中有股异样的感觉，或许是来自于对凯文年纪的不信任。当时人们总觉得年纪大的教授靠谱，而年轻的教授总是差那么一点。第一篇论文交上去的时候凯文只看了前几行就让伊恩回去重写。

“老师你只看了几个字怎么就知道我的论文不行！”毕竟也是自己花了心血，熬了好几个日夜出来的作品，这样被人打回来，自然内心不满。

伊恩两年前的个性还颇有点年轻气盛的味道，遇到事能直着脖子去讨个说法。

现在的伊恩是做不出来的。

凯文扶扶他的眼镜，“在‎­‍​古‍‍代‌‌​​地球有句话，叫窥一斑而知全豹。更何况前面一堆狗屎，我远远就能闻到气味了，还要凑上去用放大镜研究研究？”

伊恩看着眼前年轻的老师，看着他手边那本翻得起了毛边的专业书。伊恩把自己的论文捡回来，夹在文献里回去查阅资料了。

“没事的时候多读书。”

伊恩走到门口，听见凯文没头没脑地对他说了这么一句。凯文埋首于书堆中，这句话好像又不是对他说得。

“谢谢老师的指正。”

伊恩的第一篇论文在凯文多次指导伊恩多次修改后终于难产出来了。虽然最后没能发表在杂志上，但是还是获得了凯文的夸奖：“不错。”

伊恩听到自家教授对自己的肯定，笑眯眯地回答：“谢谢老师对我论文的肯定。”

凯文合上自己手中的书，“你的论文还是一堆狗屎，我夸的是你。我之前也收过一个学生，但是因为论文总是写不好，他改了一次两次的就不想改了，之后转系了。”

“之前那个学生排名靠后，学院调剂调到我的专业。后来我想着既然都要收，那就收个最好的，所以这次带学生，我向学院要了你。”

“伊恩，做学问和考试不一样。你慢慢地就会发现了。”

伊恩坐在寝室里收拾自己这篇论文的初稿，光是定题就写了两份报告。

伊恩将它们按时间的先后排列好，一篇一篇看。

在这个无纸化的年代，凯文却还是纸制的推崇者，所以伊恩的论文总是先打出来再装订好让凯文批阅。

凯文惯常用的是绿颜色的笔，所以伊恩的初稿的空白处填满了绿色的字迹。每个字都端端正正，力透纸背。

伊恩把论文稿拿回来，一页一页翻看，熟悉的绿色批注出现在稿子的后半部分。他的嘴角溢出一点点的笑容，“谢谢老师！”

“你的论文还是像......”凯文话没说完，伊恩抢答道，“狗屎一样！”说完顿了顿，“可是至少不是让人一眼看穿的。”

凯文笑笑，他把手里的东西收拾好，“我们要到了。”话音刚落，飞船稳稳停了下来。

“伊恩跟着我，不要乱跑。”伊恩咽了一下口水，乖巧地点点头。

一下飞船，伊恩发现这里停着许多同级飞船，自家教授的飞船在这里并不起眼。

迎面走来一个身着礼服的男人，身边跟着一位穿着红色礼服的女士，那位女士的长裙及地，领口开得极低，露出半个雪白的胸脯。说是跟着，其实说挂着更为贴切。那位女士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贴在那位男人身上。

“贺拉斯先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您。”男人礼貌地向凯文打招呼，凯文嘴角微微上扬，和那人握了握手，说：“费尔顿少爷，好久不见。”

叫费尔顿的男人推开身边的女人，打开光脑，“贺拉斯先生，我们交换一下光脑的吧，这样以后交流也方便些。”

凯文把手插在口袋里，似乎没有拿出来的打算。

“费尔顿少爷，我们走吧。”女人像没有骨头似的贴了上来。

“老师，时间到了。”伊恩在凯文身边低声说道。

费尔顿这才发现伊恩的存在，他的眼睛放肆地打量着伊恩，从头到脚。

“是个。”

“伊恩走。”

伊恩闻到女人身上甜腻腻的香气，他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一男一女走得有些远了，伊恩听到那女人问，“这个贺拉斯是什么来头？让费尔顿少爷你这样？”

“你懂什么？”隐隐传来男人略带怒气的声音。

贺拉斯？伊恩还是第一次知道凯文的姓氏。

不过贺拉斯这个姓氏倒是有点耳熟。

一进到宴会厅就是一番衣香鬓影的样子。来来往往的都是和，身上带着淡淡的信息素抑制剂的味道。

凯文把伊恩带到一个人少的角落，“老师，我们......”凯文从经过的机器人托着的餐盘上端了一杯酒给伊恩，“你在这里等着。”说完就向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走过去，没走几步就转过身来说，“这杯酒只是给你装装样子，不准喝掉，喝一滴回去给我写检查。”

伊恩赶紧把嘴边的酒杯放下，“老师你放心，我一点都不会喝。”

伊恩面带微笑地看着凯文走远，转身一口把杯中的就喝个精光。

这一杯酒量不少，伊恩还呛了一下，这才顺利咽下。

他拿着空了的杯子到处乱晃，听着花枝招展的女士们谈笑风生。

伊恩放下手中的酒杯，叉起一块小蛋糕放在嘴里。他的嘴塞得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你知道吗，待会儿元帅要过来。”伊恩看向身边正在聊天的女孩。

另一位女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爱丽丝，怪不得你今天打扮得尤其漂亮。”

“蒂娜，你今天也很漂亮。”

两位女孩一起笑了，像是枝头唱歌的小鸟。

第三位女孩加入她们的聊天阵营，“你们说的是哪位元帅？”

“当然是克里斯托弗·道尔元帅啊。”竟是异口同声。

伊恩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那个克里斯托弗。

伊恩还记得在凯特尼斯，那人拿着刀用伤了自己。

不过他应该认不出自己了。

“那边偷听的小弟弟，你是不是也对克里斯托弗元帅感兴趣？”

伊恩抬起头和发问的那人对上了眼，“就是你，黑头发的。”

伊恩意识到不对，他环顾四周，这次出席的人几乎都是金发，也有一定数量的棕褐色头发，但像自己这种黑色头发几乎没有，在人群中实在太扎眼。

那人正好是后来加入的，伊恩向她走去，“我一个怎么会肖想元帅呢。”

几个女孩掩嘴笑了起来，也不说话。

“这位姐姐，你的金发可真漂亮，像是阳光。”

“爱丽丝，这小弟弟夸你呢。”

爱丽丝从巴掌大的随身小包里面拿出一瓶喷雾，“这个，一次性染发剂，可以将头发染成各种颜色，你可以自己调。”

伊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瓶喷雾，爱丽丝将它塞在伊恩手中，“你可以去洗手间试试，用水一淋就可以变成原来的样子。”

伊恩欢欢喜喜地接过，笑着道了谢。

这种快速染发剂的原料是一种叫做卡特里的草，这种草有快速染色的能力。人类社会越是进化越是喜欢这种天然的东西。

可是这东西天然，却有一种独特的酸味。虽然经过改进，这种酸味被稀释，可是还是能闻到。

刚刚伊恩凑近那个叫爱丽丝的女孩的时候就闻到了一丝酸味。虽然被香水的味道隐藏地很好，可伊恩还是能辨别出来。

毕竟当年他入学，这味道闻了整整一个月。

伊恩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顶着一头金色的头发。他正想去找凯文，却看见身边的女孩子匆匆忙忙开始整理衣裳，门口传来一阵声响，伊恩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走。

“克里斯托弗元帅到。”

宾客们自动站成两排，迎接克里斯托弗。

克里斯托弗今天没有穿军装，倒是和到场的大部分人一样穿了一身西装。

这身细条纹的深蓝色西装套在他身上，越发衬得他肩宽腿长。

伊恩想起凯特尼斯，那天晚上蓝星下的身影。

那夜的克里斯托弗身上带着肃杀之气，今天看上去温和些。

克里斯托弗走到场内，就有不同的人向他敬酒，有男有女，也有和。

伊恩看着在这些人中游刃有余的克里斯托弗，看着谈笑风生，看着他把那些故意倒在他怀里的扶起，再不动声色地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好像和当时那个克里斯托弗不一样。

凯特尼斯的克里斯托弗更像是个军人，这里的克里斯托弗像个多情贵公子。

“伊恩，你！”凯文看见金发的伊恩先是被惊住了，随后马上恢复原来的样子，“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凯文往伊恩手里塞了一杯酒，“跟着我就好。”

“克里斯托弗元帅，这是我的学生伊恩。”

伊恩一听这称呼，头都不准备抬起来。

那人声音如低沉的大提琴，“伊恩？我在别处也遇见过一个伊恩，可他是个黑头发的小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