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殿下之手,落款是首情诗。”
“只是这情诗,并非写给我的。而是……写给客居我府中的太子良娣,秦奉英。”
裴安素重重地埋下身,额头贴在青石砖地上,提高了声音,响亮道:“安素虽为女子,却也知舍生取义家国大义,断不能容忍这等叛国之恶行,今日击鼓闻登,是为检举当朝太子卢睿与太子良娣之秦家勾结北地突厥,谋害大燕将军。”
“这封画卷及情信,就是他们狼狈为奸两相勾结的罪证!”
裴安素抬起头,清丽的面孔波澜不惊:“圣人且看,柳兰乃是突厥名产,白麻送客销骨暗指死人。而阳平二字,本是豫南重镇,自古便是军家要塞,别名…尧良。”
尧,良。
恰恰暗合了陈继尧和陈继良二字。
皇帝瞳孔轻震,尚未说话,已听见满庭讶异的窃窃私语。
光禄大夫沈知云的声音尤为刺耳,叽叽喳喳嘀咕着:“……都说陈继良将军死得蹊跷。好生生的,怎会莫名被突厥哥舒海俘虏?当日破城,听闻突厥哥舒海拿陈继良当人质欲与我大燕缔结和平,殿下却绝不相商,任由哥舒海将陈继良凌迟处死。”
沈知云为人直率,一拍大腿朝皇帝惊呼:“圣人理当彻查陈将军被俘一事,怎么看,都像是军中出了奸细啊!北地,胡狼,还有画中这两匹马,不是正正暗指突厥人吗?”
他转过睑,咋咋呼呼对裴安素嚷道:“只是单凭这图画,便是太子的笔迹,又怎知殿下是写给谁的?”
一唱一和,应答完美。
可惜演技稀烂,处处都是破绽。
分明是早有准备的一场局。
皇帝到得此时也才反应过来,也不看裴安素,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裴郡之,心中暗暗感慨。
原来这朝堂上,想太子死的,并不仅仅只他一人啊。
裴安素抿起嘴唇,接着说:“殿下诗句中还写曾了风莺移树啭啼这一句……”
风莺,奉英。正是秦家二小姐,太子良娣的闺名。
“秦家有商队啊!和西域突厥走得这么近,听闻秦家祖上曾与颉利可汗一道饮酒,还定下娃娃亲。”朝中有人借势叫出,“秦家在北境的商铺,是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实则为他国打探消息?”
这是多少有些拙劣又牵强的栽赃,却在这样完美的时机,由这样一个完美的人选爆出。
太子妃眼中泪水涟涟,口中仍说着冷酷的大义,脸上却是一副情深的表情。
青梅竹马的小儿女,自幼定亲。
若是太子登基,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若不是当真无法释怀的家国情怀,又怎会选择在此时大义灭亲?
太子死了,于她裴安素,又能有什么好处?
皇帝目光沉沉,一瞬不瞬地看着裴郡之,良久之后才轻声道:“彻查秦家。”
此时要查,自然是想要查出什么便能查出什么。
秦家连夜被围,抄家,清晨未至,已经有流水般的“罪证”送至皇帝的手上。
正如太子提的那一句诗,分明来自于多年前他对秦宝林之死的提点和报信,却被东拼西凑成一封通敌的证据。
秦相英面色煞白,唇畔颤抖:“……秦家与太子妃私交甚笃,多年来与太子书信往来,都是借由太子妃的名义从朱雀门送入东宫。太子妃欲反水反咬,秦家再无反抗之力。”
没有人想得到,要杀秦家的,是裴家和裴安素。
亦没有人想得到,最想要太子死的,也是裴家和裴安素。
想通这点,秦相英已经心灰意冷,一直强撑的眼皮终于落下,眼泪夺眶而出。
“钱大人奉圣旨来此,是否要对相英动手?”她再没了坚持的精神,冷冷道,“秦家满门抄斩,只余我一个。刚好将我灭口,再拿两万援军去迷惑太子,潜入军中暗杀。”
钱大人却长叹一声,缓缓松开箍着她的手。
“秦小姐可记得,我与你父常于西市的茶寮丽水台对酌。殿下宫变当日,本轮到我亲往镇远门驻守……早在那时,我便与你父讲明了心事,一同支持血脉正统登基。”
钱大人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来自于秦家和太子的支持。
若是能杀太子,他也想将太子杀个干净。
可他最怕的,还是自己没那个本事。
两万“援军”,能否骗得过收复顺州的太子?
钱大人半点把握也没有,思来想去,仍是决定给自己留条后路。
“我不愿杀你。”他轻声说,“但是你我由现在开始,应当齐心协力。待殿下回来,我将会是真正的援军。”
再也没有这名为援军,实则杀机的杀人罢。
第126章 勤王
当日钱大人与秦缪交好,接下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一职,本欲追随太子兵变逼宫。
可是突厥南下掠城夺地,太子箭在弦上却生生隐忍不发,于生死关头选择了家国大义,率七万燕军北上。
钱大人本是军人出身,胸中仍有一腔热血,得知太子所为,不由在心中赞他一声真汉子。
及至太子北伐连遇不利,皇帝在朝堂上几番发难讨伐太子败仗的原因,处处都有别有用心的痕迹。
朝中动态瞬息万变,人心惶惶。钱大人人在局中,虽然看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亦知一夜之间,秦家就被安上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满门抄斩,连留宿秦家的太子良娣秦奉英也未能幸免。
他一向私下与秦缪交好,此时如同惊弓之鸟,想破脑袋也不明白秦家哪里得罪了圣人,连相救的机会都没有就已覆宗绝嗣。
可皇帝却在此时召他进宫厚嘉奖赏,亲自封他为大将军,和颜悦色体贴入微,叮嘱他从城中抽调内城禁卫,组成两万人的燕军北上支援。
钱大人脑袋一根筋,以为“支援”是当真支援,苦心对皇帝进言:“殿下骑兵为主,五城兵马司以府兵步兵为主,比起殿下的大军精锐杯水车薪,还不如在太原府沿途布兵,若有万一,也好抵挡一二。”
哪知皇帝却握了他的手,半点亦不关心北境现状似的,将虎符与圣旨齐齐奉上,声音暗哑神色肃穆:“攘外必先安内……太子通敌叛国,今日你奉我圣旨,名为驰援,实则平叛,万不可打草惊蛇,务必将逆子卢睿一网打尽。”
钱大人未及回府便被心急如焚的皇帝送出了城,一路忐忑。
行军过半,他却接到一封老宅的下人送来的家书,含糊其辞地告诉他,老宅的庄头回府送节礼的时候发现京城中的钱府被官兵层层围住,几次三番欲打探消息而不得,只能连夜逃出京城给他递信。
钱大人宛如五雷轰顶。
威胁……临行之前诚恳真挚的皇帝,口口声声将大燕的江山托付给他。
却在他出征不久便将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