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地拍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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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高原打开门的那一刹那,那一幕场景,永远印在了祝可以脑海里,抹不去,忘不掉,仿佛是用尖锐的刀斧,以及狠狠的力度,在她心里划上了一道又一道的疤。
女孩右手还举着手机,头发凌乱,裸露在外的瘦弱手臂上是一条又一条的淤痕,青紫交加,甚至还在轻轻颤抖着,祝可以也不知道她是痛的,还是激动的。
嘴角也是破的,结了一道血痂,脸颊上也有着好几道的巴掌印,在白皙的脸上重叠着,看起来是多次掌掴造成的。礼/璃/私/正/里
此外,脖子上,耳后方,也许还有很多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有着轻重程度不一的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开了门之后,高原似乎还有些惊讶于为什么许随和祝可以两人也跟来了,表情有些复杂,听见祝可以说要报警的时候,她慌忙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能报警。”
祝可以忍不住嘶吼:“都这样了你还要护着他们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回——”
高原带着疑惑看了过来,还没开口问上一回是什么时候,蒲京已经苍白着脸色,掏出手机抖着手拨着号:“行,不报警,先去医院。”
高原连忙拦住他:“不能去医院!”
女孩冰凉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上边还有着好几道伤痕,即便力道不大,也一下把他的所有动作给制止住了。
蒲京静静看了她良久,才努力着试图找回自己冷静的声音:“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高原依旧是固执地摇着头:“不去医院。”
许随快速伸出手,揽住已经忍不住情绪想要冲上去扛起高原就跑的祝可以,思索两秒,开口:“不行,你这个伤势,必须去处理一下。”
他赶在女孩拒绝之前,再道,“去私人诊所,我有办法,可以不用登记名字。”
祝可以没想到那个校医,那个连个简单的扫雷都玩不好的校医,竟然还在外头私立门户,开了一家规模不小的私立诊所。
听见她的质疑,季木杨抬着下巴朝她身边的男孩指了指:“有需就有求,要没我这个小诊所,他怕是现在全身都是疤。”
“每回打了架,就不吭声地猛敲我家的门,半夜三更,狂风暴雨,从不会缺席。我寻思着反正也是合法行医,干脆弄个小诊所算了,还有啊,你们学校那里我是短暂代班而已,不存在私立门户一说。”
祝可以皱着眉,轻飘飘地扭头往许随身上一瞥:“打架?还每回?”
许随没有否认,表情挺平静的:“那时候还没遇到你。”
祝可以:“……”
她一下没话说了。
那时候混不吝,没遇到她,所以日子都是得过且过,惹事打架跟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
现在他有她了。
但躺在床上的那个女孩……
有谁呢?
“伤口处理完,还要挂水消一下炎,然后我再跟你说下一步的处理方式。”季木杨看着已经陷入了昏睡的女孩,头也不抬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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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爱的女孩坐在自己怀里,埋着头用闷闷的声音跟自己说,她太难过了。
薄薄的胸前衣料上,还慢慢地被一点一点晕出的泪水给浸润了。
他缓下窒息的胸口,紧绷着下颚,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安抚,声音温柔:“没事了,都过去了。”
“我们会帮她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这么一个无药可救的人,不也是遇到了你这味良药之后,绝处逢生了吗?”
听见他这句话,她停顿了好一会,也不抬头,只是继续窝在他怀里,轻声问他:“那个校医……好像跟你认识了很久……?”
听着她迟疑的,又充满了疑惑的声音,许随将唇抵着她的脖子磨了磨,声音很低:“你不用这样。”
祝可以唔了一声,侧过头,轻抬着湿漉漉的长睫看他,有点没懂。
许随在她红红的眼皮上啄了一下,微微一笑:“你以后不用这样小心翼翼,想知道什么,直截了当地问我,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祝可以觉得全身都有点麻,仿佛软成了一滩泥,无可奈何地高举双手,弃兵卸甲般,对面前的这个男人俯首称臣。
她轻轻蹭了蹭他的额头,小小声地说:“那你说吧,你说的我都想听。”
她顿了顿,又拍拍胸口保证,“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放心。”
就跟幼儿园的小朋友,在午睡的小床上,交换秘密的谨慎模样。
让许随忍不住靠在她发顶笑了好一会,觉得自己家女朋友实在是太可爱了。
“季医生是我们家的家庭医生。”过了一会,他又缓缓加了个定语,“以前。”
也因此,季木杨当然知道他们家的那些破事。
知道简山海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因为他的建议,在许随过敏那一年让许之时赶紧把他送医,却也因此把这个焦急的父亲送上了黄泉之路之后,他引咎辞职了。
但因为心疼两个失去了父母的孩子,他一直都有跟许敛和许随两兄弟保持着联系。
“前不久我才知道,我哥出事之前,问过他有没有可靠的心理医生可以介绍。”许随淡淡笑了笑,“原来我哥曾经试过朝外界伸出求助的手,但我们都没有引起重视。”
他虽然是笑着说的,祝可以却听得很心疼。
她眨眨眼,抱着他的脖子晃了晃,声音软软绵绵的:“你别难过了,你现在有我了,我疼你啊。”
许随微微一怔,继而无声笑了,心底的那抹柔软宛如冬日里漫开的花一样,破冰而来,不属于这个季节的万物复苏,把他在一整个冬天里被冻僵了的躯体,紧紧地用爱裹着,把他从里到外暖化。
他垂头在她额上印了一吻,又想了想,然后叹了口气。
“但我还是很难过。”
祝可以皱眉不解:“怎么了啊?”
他大掌托着她的脸,两根修长的指摸着她的耳垂,轻轻捏了捏,看见她瑟缩着躲避的样子,低低一笑:“我本想着这回考试大展拳脚,考个第一名,让我能够早日正了名分的,结果却临时功亏一篑。”
“我作文还忍着恶心,写的情深意茂,发自肺腑地刚好凑够八百字,我还觉得我很棒。”
祝可以:“…………”
他再次感慨似的长叹一口气:“想跟我的女朋友正大光明官宣,怎么比考第一名还难?我实在是太难过了。”
祝可以:“…………”
她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撑圆了眼睛瞪他:“你真的是……”
许随眼里含笑地躲着她挠过来的爪子,心里舒了口气,总算是把这小野猫的心情给从地下十八层拉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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