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件好事——给予了我第二次重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机会,我很感激,康斯薇露,超出你想象的感激,这种感受比晚期癌症的病人突然得知能够进行器官移植还要更加令人激动,差不多就等于不仅得到了器官,还发现自己能够穿越时间,让人生重来一遍的那种狂喜。我当时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康斯薇露,任何你想要而未完成的事情,来表达我的感激。
“你说你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要拿回詹姆斯的项链,其实,我知道另一个你未曾说出口的愿望是希望我们能够从范德比尔特家逃跑,过上一个全新的,你从未见识过的人生。我明白这一点,我原本是打算要执行这一计划的,只是……”
“你爱上了马尔堡公爵。”
康斯薇露低低地说道。
“是的——但这段时间我思考了很多,康斯薇露,我尽量不让你听到——”“我的确没有听到。”“太好了。我刚才说到——噢,对,思考了很多。然后我意识到,康斯薇露,你对我而言并不是一个给予了我第二次重生的机会,值得我感激涕零的陌生人,你是我的好朋友——天啊,这话讲出来就跟三流电视剧里才会有的那种台词一样。”伊莎贝拉捂住了通红的脸,发闷的语句从她的手指后面继续传来,“我从未喜欢过任何一个人,也许我对阿尔伯特的感觉能够被称得上是爱,我不知道,也许那只是一时的迷恋,什么都有可能。但即便我爱他,他也及不上你对我来说重要。无论是一开始,还是如今,你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康斯薇露,你所为我做的一切正是在我过去梦想中一个好朋友会为另一个好朋友所做的一切,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少了一个丈夫,我们还可以去费城找一个吃苦耐劳,聪明开朗的美国好小伙子,但若是你从我身边消失了,那我便什么都没了。”
伊莎贝拉伸出手,与康斯薇露珍珠灰的手指交织着。
“所以在那一刻,当我意识到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像如今这样适合逃跑的机会的时候,我就抓住了,你值得我为你这么做,尽管我挺确定现在可能已经有几只跳蚤爬进了我的裙子里,不过……”
康斯薇露被她的话逗得笑了起来,她的手指微微弯曲,就像她反握住了伊莎贝拉的手一样。
“你真能如此轻易就放弃你与马尔堡公爵的婚礼?”她追问了一句。
“当然不能。”伊莎贝拉撇了撇嘴,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不过,你是了解我的,既然上一辈子先天性心脏病都没能打倒我,那么失去一个丈夫——还是一个既英俊又温柔的完美人选——就更不可能做到了。我也许会哭个几天,但是,相信我,我会没事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康斯薇露问道。
“有了这1000美金的现金,去哪都不是难事,”伊莎贝拉说,“难就难在如何能够不让别人发现我们身上有这么多钱,我在想——”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伊莎贝拉以为是堆积在垃圾桶旁的一堆破布突然抖动了起来,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浑身上下蔓延着一股混合着屎尿,垃圾,还有老人身上特有的味道的老婆婆从她的“窝”里爬了出来,她肮脏得像是几十年没剪过的指甲紧紧地抓住了裙摆下伊莎贝拉纤细的脚踝,在白丝袜上面留下了一个污黑的手印,那双浑浊,昏黄的双眼贪婪地投向了伊莎贝拉外套下那个鼓鼓的牛皮纸包。
几分钟后,伴随着仿佛对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而言不存在一般的惊恐尖叫,一个佝偻的身影从巷子中窜出,跑上了西第49街,一个身段窈窕的少女紧紧追赶在她的身后,然而,那些被惊动的路人刚抬起头,她们的踪迹便已被来往的马车所掩盖,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这些纽约人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着他们的一天。
☆、26.·Isabella
这太不公平了!
伊莎贝拉一边跑着,一边在内心呐喊着。
至少一百年以后的纽约,会抢劫的人至少会先用他们的肤色警告你,更不会把自己伪装在一堆破布下伺机夺取你的钱!
那个老婆婆极其熟稔地在纽约错综复杂的小巷子中穿梭着,她跑得并不快,还踉踉跄跄的,可伊莎贝拉如今这具身体也不是什么运动健将,虽然安娜今天没有为她穿上紧身束胸——再一次,伊莎贝拉感激这个决定——但这个所经历过的最激烈的运动不过是英国乡间两小时散步的身体只追了一百米,就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还好有飘在前面的康斯薇露侦查老婆婆的去向,伊莎贝拉这才不至于跟丢。
这边,伊莎贝拉,她在这边。
康斯薇露的声音在内心响起,靠着她的指引,伊莎贝拉先是沿着西第49街跑到了第七大道上,又顺着一条小巷回到了西第48街上。有一会,似乎就连康斯薇露也没找到那个狡猾的老婆婆的踪迹,伊莎贝拉站在街边焦急地等待着她的指示——
她在西第47街上。
几秒钟以后,康斯薇露终于说话了。
伊莎贝拉喘着粗气,冒着差点与一辆送邮包的马车相撞的风险跑到了西第47街上,认出了这条街上的标志性建筑——圣玛利亚堂,只是它意外的崭新①,似乎才落成不久。周三的街道上很冷清,没什么前来朝拜的人群,康斯薇露在马路对面一条完全被隐藏在教堂阴影下的巷子门口焦急地向伊莎贝拉招了招手,后者刚想赶上去——
“嘿,小姐!小姐——美丽的小姐——”
一声带着意大利口音的粗野叫唤从街道的另一头传来,是适才那些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她,还试图接近她的男人们,他们估计一直沿着第六大道不死心地向下寻找着,西第47街上人烟稀少,穿着一身淡粉色晨衣的伊莎贝拉是个再显眼不过的目标。
“你往哪里去啊,美丽的小姐,弄丢了你心爱的情郎了吗?”
另一个年轻一些的金发男人吹了一声口哨,对伊莎贝拉大声喊着,在阳光下,他缺了三颗牙齿的嘴巴露出一个漏风的笑容。
想也没有想,伊莎贝拉几乎是用博尔特般的百米冲刺速度向康斯薇露跑去——向人多的地方跑是更好的选择,寻找警察的帮助则最明智不过了,伊莎贝拉明白这一点,但寻求帮助就意味着她与康斯薇露的逃跑之旅到这里就将划下句号。不行,伊莎贝拉想着,感到烧灼的疼痛从肺部蔓延到喉咙,却没有放松脚下的速度。她会把钱抢回来,她会想出一个万全的计划,她会给康斯薇露那个她想要的崭新的,完全不同的人生——
她冲进了小巷,在教堂旁一栋低矮的废弃建筑物与另一栋大楼之间弯弯绕绕的缝隙间穿梭着,直到——她看到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