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间,竟是逼得对方难以近身。
顾延章手中舞着棍子,头也不转,口中却是对着那护卫喝道:“还不快去救人!”
一面说着,右手已是捏着长棍,往右边那护卫胯下的马匹臀后用力戳了一下。
方才他一箭射去,特选的当中一人,那人掉进河中后,前方聚在一处的众人里顿时空了一个身位出来,又兼有两人持刃而来,已是能隐约看到对面景象——
有二人围在左右两边,用力将当中被压着整个伏在地面上一人的头颅按进水中。
那人双足在地上乱蹭,头脸已经全然浸入水下,全身都在奋力挣扎。
另又有两人袖手站在一旁,同其余人一般,俱是面罩着黑纱。
那护卫反应倒也不慢,虽说右手上还得带着箭矢,正血流如注,还兼痛得厉害,幸好天黑,他也看不清那血水,眼不见心不慌,索性不去管伤口,夹着马往前冲去。
顾家的马匹全是按战马训练,半点不惧人,马蹄嗒嗒,带着呼啸的风声闯进了那一群人中,也不带停的,几下踢着脚下的人一并踩进了河水里。
不过转瞬功夫,河岸边的五人已是被撞得掉了三人进水中,另有两人半幅身子都入了水。
这一条乃是汴河支流,河流虽说并不大,水势却很湍急,还好众人掉进去的这块地方地势稍高,倒是叫他们勉强都站稳了。
先前被压着浸水的那人也一同被撞进了水里,然而押着他的人却已经被马踢开,又被水冲远了几步,让他此时也站直了身体,正剧烈咳嗽着,几次想要开口喊救命,可惜方才呛了水,喉腔里头又痛又苦,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从顾延章同那护卫骑马而来,到他挥鞭、抢弓、夺箭、射箭、抽棍,再到其将那护卫连人带马往前赶,都在眨眼之间,对面还未全然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中一人双目已然不能视物,除却双手乱舞,再无其余动作,其余人则是大半掉进了水中。
其实细细数来,对面足有七人,己方却只有两人,若是正面对上,绝无胜算,然则顾延章仗着出其不意,竟是短时间占了上风。
眼见有如此战绩,顾延章却是不进反退,扯着胯下马儿的缰绳打了个转,躲开那两名手持利刃的男子攻击,打马转了一个弯,朝着后头叫道:“来人!”
他话才出口,来处路上的马蹄声已是越来越响——本来就隔得不远,又耽搁了这一会,想是顾延章方才遣去找人的松香早已领着人过来了。
掉入河中的人也终于回过神来,他们并未说话,其中一人拿两指放在嘴前,吹了一个唿哨。
围着顾延章的两名男子只犹豫了一下便登时后退,扯着一旁只晓得捂眼睛的那蒙面人,一齐跳入了河中。
这七人俱是通识水性,冬夜昏黑,又无明月高悬,先前还能看到一两个头颅,不一会,便再找不到人的踪影。
顾延章没空去追那几个歹徒,只打马去到河边上,立时翻身下马,把长棍伸入河中,叫那被按着溺水的人抓着,将其拖上了岸。
对方还在大口喘着粗气,一面偏头咳嗽,一面还要拱手行礼,忙道:“多谢……多谢恩公搭救……”
顾延章伸手扶他免礼,眉头却是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离得这样近,借着天上的半轮月光,他终于将对面人的模样看在眼中。
——竟是有几分相熟。
熟的不只是面容,还有打扮。
服丧的制式、头上布斜巾的样式、还有对方身上那淡淡的药味……
那人抬起头,几无血色的脸露了出来,急急道:“在下孙兆和,正在太医院中任职,身上正领着皇差,还请借我快马一匹……”
***
夜色已深,文德殿中却是灯火通明。
赵颙平躺在地上,全身打着摆子,嘴唇青紫,满头都是汗,手足乱抖。
他身上衣服被人褪到腰间,露出胸膛与肚腹,檀中、肩贞、神阙几个大穴上头都扎了银针。
两名太医跪坐在地上,一人按着赵颙的头,一人压着他的腿,另有一人半蹲着,手中持针,正循着几处穴位一一扎去。
张太后站在一旁,耐着性子等了片刻,见太医那一处迟迟没有什么结果,再坐不住,招来崔用臣,催道:“孙兆和人在哪里了?去宣了这样久,竟是还未到吗!”
崔用臣知道这一位是个急性子,马上躬身道:“臣去追一回。”
他口中说着,也不分派下头小黄门,自家就朝殿门外行去。
魏王赵铎缩在张太后身边,听得母亲分派,也不敢多话,更不敢动弹,只眼睛直直地盯着躺在地上的济王。
他神色复杂,好似有五分着急,其中又夹着三分紧张,另有两分,却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然而他并没有能够舒服多久。
张太后得不到回应,又不能去催促太医,偏还等不到要宣的人进来,心中着急,左右一看,见得这儿子魂不守舍的模样,登时眯起了眼睛,忽然问道:“你在瞧什么?”
赵铎一惊,忙道:“儿子担心三哥,今日我二人都在宫中,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却不晓得他这究竟是如何了!”
又转头望了一回殿门,急道:“孙奉药竟是还未到吗?”
然而他做得越像,张太后眼神就越难看。
第781章 错愕
“四哥。”
张太后叫了赵铎一声,问道:“大半夜的,你不回去,来文德殿做甚?”
赵铎心中一紧,脱口道:“母亲怎的又问这话……儿臣方才已是说过,因二哥今日大殓,儿子心中实在难过,想到近日宫中、朝中事烦且多,怕您顾不得休息,更怕您心中念着二哥,至于忧愁伤身的地步。”
他说到此处,瞳孔之中微微泛红,其中略带光泽,竟是仿佛有了泪痕,口中顿了顿,复才哑声道:“儿子实在放心不下,便想着过来看看母后……”
以张太后的身份,着实不需要拐着弯说话,便拧着眉瞥了他一眼,道:“你果真是放心不下我,还是放心不下旁的东西?你三哥今日同你同进同出,怎的你丝毫无事,偏他就这般模样?”
赵铎睁着眼睛,又不敢回话,又不敢不回话,过了半日,方才小声道:“母后这是什么话……儿子……怎的听不明白……”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几名太医,复又将声音压低了些,道:“母后,三哥不晓得从哪里听了旁人的胡话,竟是轻信,拿来污蔑儿子……”
张太后皱着眉头道:“他证据确凿,你还说是污蔑?你半句话无法反驳……”
赵铎忙叫屈道:“母后,儿臣冤枉!儿子头一回知晓这些事情,只觉得莫名,震惊之下,又不曾做过,如何弄得明白,又如何能反驳?